第64节(1 / 2)

“陛下这般还要出宫?”崔旺手上托着珠白缎面皇服,显然很震惊。

“嗯。”宣珩允低低应声,抬眼看着桌案上的袖珍琉璃瓶,那里边是刚刚送来的丹药,由他一碗鲜血做药引炼制而成的救命药。

他无法再多等待一刻,必须就在此时把救命药为阿玥送去。

崔旺知晓劝不住陛下,只好换一身玄色素面常服,尽可能小心的服侍陛下更衣。

马车的速度显然太慢了,宣珩允胯骑照夜白,在宫道上疾行,张辞水和两名禁卫被远远拉下。

宫门口,守门侍卫以手作扇横放眉上,挡去耀目天光往宫道深处眺望,这一看,吓一跳,张口就欲大喊,被另一侍卫以手捂口。

“别喊,不要命了!”

“有人宫中策马!”

“我看你是晒糊涂了,那是陛下!”

二人话刚落,马蹄生风跨宫门而去,宫道两侧当值守卫纷纷单膝跪地,却只来得及瞧见张首领策马而过。

照夜白通体雪白,如一道白昼流光,在日光下闪泛金光。

突然,前迈的马蹄生生止住、朝天跨月。

宣珩允右手勒紧缰绳,身形随着马背朝后一仰,又随着马蹄稳稳落地而稳住。

他冷眸凝视拦马之人,肃色在眉。

那人一袭棉麻衣袍,衣襟松松垮垮挂在肩上,琥珀色眸子正似笑非笑注视着马上之人,腰间的白玉长笛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

第62章 62、62

宣祉渊混不在意得笑着, 丝毫未顾忌马上青年一身冷戾煞气,他抽出腰间白玉长笛,在掌心敲了两下, 直到那人双目欲燃出烈火, 才卸下一身放浪形骸,拱手躬身正色道:“闲臣见过陛下。”

宣珩允冷目半垂, 盯着拦马之人, 不欲与他耽搁功夫, “十九叔有事?太极殿候着。”

话落,他双腿一夹马腹,手持缰绳就欲绕过宣祉渊而去。

这时, 张辞水和数名禁卫追上,接连一阵马蹄骤然停下的嘶鸣声。

宣祉渊懒洋洋一笑, 侧身退开数步, 朝着就欲策马离去的青年背影喊一声,“陛下,闲臣只说血痨无药可医。”

照夜白四蹄原地踏步,宣珩允猛然回头, 冷漠凝望着那张半异族的面孔。

宣祉渊却呵呵笑着抬步而去, 长笛横吹, 诡异莫测的笛声挑动着马背上每一个人的神经,有一个年轻禁卫瞧瞧捂上了耳朵。

宣珩允端坐马背,目视前方,一动未动, 整个人似被冰封了一般, 僵直耸立。

张辞水跟上来, 探头打量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只见他薄唇紧抿,唇角连着脸颊轻微抽动,而那双桃花眸里,涌动着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是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准确描述的。

有惊喜、震惊、懊恼,还有兴奋。

泛着橘色的夕光洒在那张俊美却森漠的脸上,覆着霜色的面庞突然痴痴笑了一声,吓得张辞水差点从马背跌落。

“宣祉渊该死!”宣珩允蓦地敛尽表情,冷冷道:“好一个十九叔。”

血痨无药可医。真可笑,他从未说过楚明玥身患血痨,不,是他未问。

那日在江左,他问血痨可医? 宣祉渊回他,无药可医。

宣珩允紧紧攥着手中缰绳,深深呼吸再吐息。虚弱的心房被宣祉渊轻飘飘扔下的讯息炸的剧烈动荡,浓郁的腥咸气从心底直冲喉根。

直到他强压下心底剧烈翻涌着的凌乱情绪,才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

荒谬!当真荒谬!

宣祉渊为让他放手的干脆,竟误导他至此。

他竟从未疑心过向来宠溺楚明玥的十九王爷,何故对她患病一事不放心上,纵使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也不该阔达至此,那是珍视之人的性命。

怪他,太草率。

宣珩允像一个在罗刹地狱被折磨太久的人骤然升入云端,初见霓光和彩虹,激动却不知该如何摆放无处安放的心情。

她根本未患病。她不会死。

这数月以来,他被攥紧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潮汐,霎时倾泻。

来不及去怨恨宣祉渊的戏弄,也无暇心痛自己所受的冰蚕入体之苦,此刻,他整个脑海里都被一个念头填满了。

阿玥不会死,他还可以去弥补,他要她,她以后还会是她的。

天罚流言满城四起,躲于暗处之人欲要他性命,可这些都不重要,这世间再无任何事情比此刻这个消息更让他感到幸福。

原来,他也是被眷顾的,上天不曾夺去她。

宣珩允忽然笑起来,这一开口,喉底的腥咸一口呕出,涌成血雾,点点洒落在青石砖路面上。

本就孱白得面孔突然变得更白了,他抹了抹唇角血迹,御马朝前追出数丈,突然冲着宣祉渊的背影追问:“皇叔可曾想过紫薇殿那个位置。”

笛音明显颤了颤,宣祉渊停下脚步,直到一曲毕才半身回转,侧目回顾,“不曾。”

宣珩允注视着前方,直到宣祉渊的身影渐行渐远,在西坠的日光里涣散成无数光圈,他都未动。

而张辞水,终于在这个刹那找到机会,将昭阳郡主不在侯府、而是去了薛家别庄一事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