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2)

“怎会?不是说三月染上风寒,风寒之症怎会要人性命。”楚明玥突然侧首,寒冷的眸光直刺宣春晖脸上。

今日宣春晖的态度,再观花芷萝所住之处的环境,她是猜到一二的,可是,不敢深想。

可笑,想她前日在薛府,还猜测小六是不愿在薛府受气,自己搬来别庄。

楚明玥紧紧咬着银牙,不想再给人留活路了。

“郡主,小姐醒了。”水月颤声轻喊。

楚明玥曳裙大步至廊下,在长石上坐下,扶花芷萝靠在自己怀里,“小六,”她附耳轻语,“你可是想永远离开薛家,再无干系。”

花芷萝虚握一把楚明玥袖上衣料,苍白干燥的嘴唇吃力动了动,吐出微弱的音节。

她的声音虚弱如短促气音,似一声短息,但楚明玥听清楚了。

不,花芷萝说,不。

第65章 65、65

楚明玥瞳眸微张, 颔首望着怀里虚弱的人,唇角露出一抹狐疑,“小六?”

花芷萝阖眼喘息, 吐息声由微弱渐强, 她忽然张开双眼,涣散的眸子凝聚出一束厉光, “我要他死!”

她紧紧攥着楚明玥臂上衣料, 抬眼盯着楚明玥, “昭阳,我要他死,要他们全都死!”

楚明玥望一眼手臂上那只枯瘦嶙峋的手, 一向清泠的声音沉下,“好, 让他们死。”

凤眸半落, 那双永远都装满阳光的眼睛里,第一次溢出狠绝如阴霾的颜色。

后宫沉浮三载,龌龊龃龉,暗谋阴计, 她做那人身后锋利的剑, 却从未真的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证据、律法,这一刻都不需要了,她楚明玥要薛家人死。

京兆尹、大理寺、宗人署,都不需要了, 他们死就够了。

这时, 孙太医端着一个汤盅从花芷萝住过的屋子里出来, 少有的慌喊:“这补汤, 是谁人喝的?”

水月一看,鼻子一吸,眼眶里的泪珠子“哗啦”滚落,“是小姐喝的,这是府里的大夫写下的补药方子,小姐日日喝!”

“胡闹!”老太医气得胡须抖动,“此恶医心肠歹毒啊,陛下,郡主。”

楚明玥扶花芷萝靠在丹秋身上,疑惑起身过去,那碗汤她先前坐在桌案旁,不动声色查看过,并未看出异样。

盅底的参短胖,一看便知是岭西一带挖出的野水参,这种参温补性和,做成补汤,禀不会对病人身子带来过强的冲击。

是以,有一刹,楚明玥疑心薛家人是在花芷萝每日煎服的汤药里动手脚。

她知宣珩允已不欲留薛家人性命,先前,还欲回去后劝阻,将一家子交由京兆尹依律法惩办,此时,只想让这家人为他们向花小六犯下过的恶赎罪。

她向宣珩允微颔首行礼,正欲开口,就见宣珩允目光从宣春晖身上轻扫而过,落在孙太医手捧的汤蛊身上,他稍低头,侧脸绷出锋利流畅的颌线。

“此汤有何问题。”他冷声问。

他怎会察觉不到楚明玥眸色里瞬霎涌现的杀机,杀人之事,他来做,不能脏了她的手。

孙太医叹一口气,“回禀陛下,野水参没问题,老母鸡也没问题,都是温补之物,问题出在煲汤的水。”

“水?”楚明玥诧异开口,若在水中投毒,岂不是过于显眼。

孙太医把手中汤蛊端到宣珩允面前一过,停留在楚明玥视线之中,“陛下、郡主请看。” 楚明玥又往汤蛊里瞧一眼,和她方才在屋里见到并无二致,汤已见底,只有一支参和几块扒了皮的老母鸡,零星几颗煮胀了的红枸杞。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碗对伤寒症有益的补汤,甚至,为了照顾伤寒症者厌食荤腥的喜好,贴心的扒去鸡皮熬煮。

楚明玥缓摇头,“恕昭阳愚钝,请孙太医直言。”

孙太医一指汤底,“陛下、郡主请看,补汤虽已喝完,但碗底尚剩一口,只这一口冷汤,足以暴露煲汤之人其心险恶。”

他将汤蛊倾斜,手指探入在里边一抹再抽出,指上薄薄一层浮白,“陛下,郡主,此汤所用鸡肉是去过皮的骨肉,煲出的汤是不出浮油的。”

宣珩允面色冷沉注视着孙太医指上浮白,“是岩粉。”

孙太医赶紧躬身,“陛下明察秋毫。若微臣猜的不错,煲汤用的水是鹤县一涧天的寒潭水。”

楚明玥闻言心下一凛,侧目望宣春晖看去,一涧天的寒潭水又叫折夏水,甚是奇怪,一年四季,唯有凛月寒冬时,才会有水从山涧流下,涌入山底深潭,到了春日,山涧水断,潭底干涸。

那里的水,唯冬日有,若煲汤之水真是取自一涧天,便只能冬日取了存着,这便是蓄谋已久,但各府邸春夏之日,都会存着冬日的冰块,若说存些寒潭水,并无不妥。

“可那里的潭水为何就不能煲汤?”楚明玥不解。

“回禀郡主,一涧天的沉潭底,非一般山石,是过风岩,此岩石质稀疏半软似泥,故而难以蓄水,山涧水流一停,潭底即空。郡主有所不知,接触过风岩的水里皆有过风岩粉,明火烹煮,极寒,却无毒,银针难试。”

极寒。

楚明玥闻言大骇,如此,花小六伤寒症久治不愈,便合情合理了。

孙太医侧目往身后回望一眼,一声叹息,“这是杀人于无形啊。”

“你胡说,血口喷人!”跪地无声的宣春晖突然仰头脸色清白,手指孙太医高声喊,“我视芷萝为己出亲女,自她嫁过来这些年,向来顺她喜好,她不喜早起,我就免她日日请安,她眼底容不得半点沙,纵使多年无所出,我严令小儿纳妾。”

“郡主若是不信,尽管打听,我待芷萝如何,府中一问便知。”她转而望向宣珩允,“陛下,求陛下明鉴啊。”

宣珩允厌烦得动了下眉心,就听跪地妇人以额磕地长泣,“陛下,我虽年过半百遭人嫌,可也是宗帝之女,怎容人这般污蔑!”

话至最后,宣春晖突然仰头眸光沉定,竟是有几分生于帝王家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