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宣珩允以素帕轻拭唇角,忽闻这声称呼,眸底漆芒一亮,凝驻起澎湃滚烫的热意,接着听楚明玥声线慵懒缓道:“吃饱了就回吧,这儿可没你的寝房。”

骤一听要被赶走,宣珩允刚燃起的磅礴情意顿时萎靡,他仿若蔫霜的秋叶半耸,从圈椅里离开挪到贵妃榻上,将将坐着边沿。

“皇姐就不能收留我一晚。”他眉染委屈贴上去,被楚明玥一指推开距离。

楚明玥凝视他,这般温顺的模样,她准备好的说辞突然说不出口了,出口的是:“明日还要早朝,你住这里要平白早起一个时辰。”

“明日早朝取消了。”宣珩允道。

“什么?”她惊诧疑望他。

“古纥此次勾结北厥,北厥是游牧部落,搅扰边境一击既走,且劫掠百姓以作人质,绥远军恐伤无辜,吃了些亏。”

他主动说起战事,说得轻描淡写,但楚明玥却听出了不同。

“大哥是我阿爹亲手带出来的将帅之才,即使你信不过他,一众老将皆是我父驰骋疆场时的左膀右臂,个个对朝廷赤胆衷心,你也不信?”

“你不能因投鼠忌器,就弃而不用。”楚明玥一改慵懒之态,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宣珩允磨了磨后槽牙,语气淡然:“我非不信任侯爷留下的诸位将才,只是国丧刚满,行商契约刚过半年,古纥和北厥这次属实是在试探我的态度,我可不是什么宽容之人。”

还知自己恣睢必较,倒是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楚明玥瞥他:“就算如此,平定古纥和北厥之乱,对绥远军来说,非难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宣珩允轻抬下巴,眼尾往窗外淡扫而过,“皇姐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我既知兵法,又堪骑射,为什么不能效仿宗帝御驾亲征,一举荡平古纥、北厥二部落,为大宛永除后患。”

楚明玥缓吐胸中浊气,瞪圆眸瞳盯着他,觉得此人是在说疯话,恍惚难辨此人究竟是哪个意识,还是又蹦出了新的意识。

宗帝亲征之时已是中年,后宫皇子不下十人,且太子已立,据史书载,那是一场注定会赢的战役。

眼前之人,以及此次境况,何来和宗帝相较。

“此事太危险。”楚明玥轻叹,“陛下,”遂又改口,“宣九,你不可这般任性,君王不涉险的道理,你不会不知。”

她有意用他喜欢的称谓劝说他。

“此事不会有危险!”宣珩允说完,发觉语气不对,放缓语气道:“皇姐放心,我已做好万全之策,朝中诸事也已安排妥当。”

楚明玥微眯凤眸审视他,隐隐总觉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宣珩允捏了捏指尖,不动声色回答:“没有。”

只不过是军中密报,“主帅重伤,军心不稳。”

还有比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更能稳军心的人事情吗。

沈从言有意要引他到前线动手,宣珩允将计就计,亦打算远离京都解决这一大患。

“皇姐是在担心我。”宣珩允迅速在她脸颊啄一下,他就像偷吃到糖糕的孩子,周身都洋溢着被人宠着、关怀着的放肆劲儿。

楚明玥一滞,腹中筹措好要再审问他的词句被压在喉间,无论如何再难说出口,“……战场刀剑无眼。”

寥寥六字,仿佛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宣珩允就像得到奖励的狗勾朝楚明玥露出满足的笑。

他一把拉过楚明玥,把人搂在怀里,眉宇间柔化成一汪春水,“皇姐果然最疼我。”

“皇姐,我的心里一直心悦于你,从十岁开始。”宣珩允颔首,下巴抵在楚明玥额上摩挲。

楚明玥一阵不自在。

岁月漫长,红烛燃至尽头,堆砌出厚厚蜡油。楚明玥终于听到这个人如她期冀的那般表达心意。

他终于让她知晓,她十二年的追逐是值得的,非一场镜花水月。

可这个时候再听这些,难免腻了些。她是个黑白分明的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纵使她如今答应这个人去尝试,那也是向后看。

再往前追忆往昔,当真不必。

且说关心他,是真的关心他吗,亦没错。可这份关心太复杂了,她担心他的病、担心杀场凶险、担心他回不来。

然这份关心因他是大宛的皇帝、因他是谋略在胸的合格帝王,因他有病在身,因她与她少时结识。

这种关心并不是往日那种,满腔真情只为他这个人的真诚与精心。

第76章 76、76

天将亮未亮的夏日, 是一天之中最舒适的时候,空气清润,金蝉未醒, 昭阳郡主的小院里, 静而幽碧。

纱罗帐内,牡丹凤翎冰丝薄被下探出一只玲珑玉足, 踝骨圆润精巧, 皓肤赛雪。

楚明玥浓密似鸦羽的长睫动了一下, 悠悠转醒,腿才刚一动,便有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入耳, 细微若山背的泉流,声音遥远又醒神。 先是一霎茫然, 楚明玥才记起——

昨夜熬到夜中, 她无力说服宣珩允放弃御驾亲征的计划,佯装嗔怒赶他离去,实则也是当真乏了。

她侧卧贵妃榻,掩面启唇一声倦意, 忽而宣珩允半跪贵妃榻, 一只手捏起那两枚踝骨, 她的一条腿被抬起。

楚明玥困倦顿消,惊怕瞪着似乎要欺身压下的人,她的一只脚被举到他面前,这是一个尴尬又羞愤的姿势, 她不敢动弹, 两肘撑榻, 怔怔望着肃眉冷色的男人。

但她又非真的惧怕, 她心里知道,只要她一声呵斥,这个男人就会敛尽所有放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任由男人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