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拿出来了,长青不急着看,问了一句:“老仵作填的尸格是你找到的?还是本来就是你藏下的?”
魏大河抱拳作揖,“嘿嘿”笑了一下,没说话。
长青摆摆手。
这几日里也有些案子不大好审,长青倒也不藏着,而是公开道“此案尚需取证,改日再审,各位尽可以来看”。虽然也有人质疑他是不是要背后操作什么,可是有之前的两次断案和这几天的集中审案,多数人也开始信任他了,甚至愿意提供些许线索。
“这是个好开始。”许杏有的时候也会去围观,“有了老百姓的信任,很多事就好做了。”
之前长青和许杏去山里听说的混混们替“官府”收保护费的事儿也被捅出来了,长青当场声明,官府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也没有收到一文钱,于是涉事的所有混混和一些乡老们就被抓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杨县丞的父亲。
“也关了起来?”许杏惊讶,“杨县丞没来求情?”
“他来了的,大人忙着审案呢,一直没空见他,老百姓都瞧着了。”同文回来取长青的午饭,简单说了说前头的事儿,“杨县丞还到茅厕去堵大人呢,可大人说县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去茅厕了,若耽搁太久,怕郎中也该来了。”
许杏忍俊不禁,却又有几分担心:“他是不是太急了些,把人都得罪光了可怎么好?”
“不妨事。只是要刹住这股歪风,整顿民风,并不会真让他们坐牢,杨老爷除了收这份银子,倒也没做过旁的不法之事,交了罚银就能回去了。”长青一直到二更天才回来,看许杏没睡,就跟她说了几句话。
“要是这样还好,不过他们丢了面子,怕也是要记仇的。”许杏还是不放心。
长青就笑了:“我说句欺软怕硬的话,这些有名有姓的被告里头,杨家是底子最薄的,只要杨县丞还想当这个县丞,就不会如何。”
“你的意思是,还有更多别的大户被告了?”许杏头疼,“这些地头蛇不好对付吧?丁捕头呢,是不是已经开始给你使绊子了?”
“唔。”长青不否认,“没人直接告他,但是抓来的人有好几个都招了,给他送过银子,受他保护。”
这就是黑恶势力保护伞啊!许杏明白。
“明日我准备先抓崔家人。”长青道,“他家虽是商户,却做着不正当的买卖,表面是牙行,私底下当拐子,还有逼良为娼之事,另外就是似乎与兰诏国有些往来,大约有走私之嫌。”
“这些也当众审理?”许杏问。
长青摇头:“已经有了些证据,明日一早直接抓人,全府人都抓起来,然后让魏大河几个分开审,最后公开判决便是,不然光他一家就要忙上几日。秦家和丁家的事儿就没工夫审了。”
“他们两家?”许杏虽然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盘踞此地多年,必然有些不可告人之事,可是短时间内都被掀出来,还是有些戏剧性。
“秦三在牢里关着,我让魏大河去瞧了瞧,他倒是个妙人,激了秦三一通,问出了不少秦家的腌臜事。”长青道,“快歇息吧,我明日还要接着审。秦家,很快就没几个主子了。”
腊月初八是喝腊八粥的日子,当然,穷人家里喝点热乎稀饭就不错了,不少人根本就不知道腊八粥是什么东西,毕竟本地的大户人家也没有施粥的传统。一场冻雨之后,县城里又飘起了小雪,到处透着森森的冷气。
可是县衙门口的人们却心中火热,因为——“秦家人和崔家人都下大牢了!连丁捕头都暂时解了职!”
拐卖人口、逼良为娼、杀人灭口、勾通异邦,几项大罪都查有实据,崔家抄家,男丁斩首,其余人等流放。秦家长房倒是没什么罪,二房因为霸占民女,强买民宅也下了大狱,倒是跟之前进来的秦三团聚了。旁支的几个商户因为胁迫同行、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也各自受到了惩处,秦教谕干脆闭门不出,说是有愧朝廷,正在思过。
问起他们的银钱,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丁捕头的名字——他们都要分些分子给他,当然官面上就没人查他们了,而且因为丁捕头在江湖上吃得开,连□□上也没人找麻烦。这样的证词多了,长青“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徇私”,便解除了丁捕头的职务,等待继续调查。
暂代捕头之职的魏大河已经跑烂了一双靴子,拿人、抄家、找证物,这样大冷的天气,经常是一头大汗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长青本人也遇到过两次危险,好在许杏没有去山里,张氏兄弟都在他身边,一次及时发现了茶水的异常,一次当场活捉了两个刺客。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都过了腊月十五衙门封印的日子,而这时候,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已经开始讲“县太爷为民做主惩治恶霸”的段子了。
“我今天上街,听到不少老百姓赞你呢。”许杏去街上采买过年发给作坊工人的东西,回来笑眯眯的跟长青说。
“虽说我不在意这个,只是得人赞总比招人恨强。”长青在书桌前坐着写家书,“其实还不能算是彻底处理干净,丁云山的事儿就不圆满。”
“怎么说?不是判了流放吗?”许杏皱眉,“你是觉得判得太轻?”
长青摇头:“倒不是,他犯的罪,流放到边境无人之地并不委屈,只是我担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番动手太快了,怕有漏网之鱼,毕竟除恶还需务尽。”
“给你茶水里下毒的衙役不是揪出来了吗?还有同伙?”许杏顿时着急起来。
长青放下毛笔,道:“趁着过年前几日空闲,你敲打敲打县衙里这几个人吧,毕竟他们都是受了丁云山恩惠的。”
第84章 架桥修路
为了有的放矢,许杏专门调查了县衙里这几个人的家庭情况,尤其是木氏和楚氏的丈夫当年受伤的情形。小陈的父亲和老吴状况相似,都是在正常办案子的时候出了意外,丁云山给他们安排进县衙打杂主要是做给别人看的,相对来说“恩情”就没那么重,但是木氏和楚氏的丈夫其实是有些说不清的。
她们自己也知道,所以打丁云山失势开始,许杏等人的菜色就异常的精细,而得到夫人要跟她们说话的消息时,两个人都表现得十分焦虑惶恐。
“我们来了也有三个多月了,多承你二人照顾饮食,辛苦了。”许杏开门见山,“现在丁云山已经流放在外了,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毕竟你二人的差事都是拜他所赐。”
楚氏顿时跪倒在地:“求夫人开恩,不要撵民妇出去!民妇和丁……丁云山一点交情都没有!民妇的男人本也不是坏人,是被他支使去帮崔家人做坏事的!他自己临死的时候都说那是报应!只是他死了,民妇上有年迈的婆婆,下有两个孩子,都等着吃饭,哪里能去讨这个公道?能得这份差事已经不易了,自然不敢忤逆于他,还要处处说他仗义,如今他倒台了,民妇心里少了一块大石头!绝不可能替他不平!”
木氏也道:“夫人,民妇男人虽活着,却也是个废人,全靠民妇养活。民妇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我也不是为难你们,只是前头毕竟出现过大人的茶水被人投毒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小心。”许杏慢慢的说。平心而论,这两人的表态里,楚氏的诚意更足些,不光摘清了跟丁云山的所谓关系,还把自己家的老少摆在许杏面前,相当于自己递上了把柄,就要比木氏轻飘飘的一句话分量重得多了,不过木氏是个精明的人,说出这话也算实在,毕竟讲情分不如讲利益嘛。
楚氏跟木氏都道:“民妇绝对不敢!”
除了发配丁云山,长青把丁家的家产也抄没了,他的一干家仆尽数发卖,无罪的家人并未牵连,只是一无所有,再也过不上过去的好日子了。至于他手下的一干捕快衙役,凡有不法之举的一概开除出去,按律治罪,一时间还空下了不少衙役的名额。
“这些就急不得了,我叫魏大河跟几个老人儿一起商量着,过了年再招几个青壮进来,认真训练教导,跟着办一段时间差事,大约也就能行了。”长青道,“衙门里没有那么粮食让那些人吃牢饭,我就把之前抓的人都扔到河边,让他们跟着搬石头了。先搬着,过了年开春就正式开工修桥。”
“修桥?不是没有银子吗?”许杏问。
长青微笑:“原来是没有,可是现在有了,丁家和崔家,真不愧大户,不义之财足有十几万两。”
许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穷的地方他们都能攒出这么多银子?”
“抄出来的银子自然是要上交朝廷的,不过我也可以动用一部分,写清了上报户部即可。”长青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能留下来。”
“那这个桥就不成问题了啊!”许杏很高兴,“还能有剩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