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皆可保持沉静的人终于忍不住爆发,将手中长剑拔出,剑身朝前一划,只听何成灼惨叫一声,而后却见脸上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何呈奕一又眼深怒而视,胸口气伏不平,用力咬着后槽牙。
今日的确是先皇后的忌日,他这两日心里不痛快。
“你想死?朕偏不让你死,朕要留着你,一刀一刀的来折磨你,也让你那下贱的母亲看看,她亲手养大的儿子是何种模样在朕手里苟活!”
话落,又是一刀,何成灼那头又是惨叫一声。
“你做了十二年皇帝又如何?你以为旁人便能瞧得起你?你永远是个贱种!”每骂一句,便是一刀。
“何呈奕,有本事你便杀了我!”接连二三的惨吼声自何成灼的齿缝里挤出。
烛台下放着一碗盐巴,何呈奕举着染血的剑尖儿自那碗中挑起一些,再次穿入何成灼的伤口之中。
一股无法言说的痛楚袭来,正所谓伤口上撒盐,殿内充着何成灼不似人的惨叫之音。
这十二年的屈辱,还有何呈奕母亲的惨死,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他隐忍至今,就是为得这一天。 紧接着又是一声破空之音伴随着何成灼的惨号,剑身自他肩胛骨处穿过,不致命,却生不如死。
何成灼终忍受不得,惨音戛然而止,晕了过去。
何呈奕心口的怨气仍未散尽,铁青着脸,扬手又是一剑,血色散的何成灼脚下随处可见,他的长剑自何成灼身体里拔/出之时剑身打翻了烛台,烛光晃动间,正将窗外的一道人影照出轮廓,那一瞬间他看个清楚,那轮廓是个女身。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烛台身落正燃了殿柱上挂的旧纱,一触即燃,火光窜得老高,何呈奕手执长剑朝破窗划去,年久失修的破窗散落的不成样子,借着身侧的火光,他看清窗外此时淋得漫身湿尽,缩着肩膀站在那里一脸惨白的秦葶。
不晓得她在那里站了多久,额前的碎发被雨水冲流贴在脸颊上,连睫毛上也挂了水珠,不断自眼睑上滑落下来,流到下巴,形成一道水柱。
自他回宫起,那些曾知道他当年跪在何成灼脚下装傻求生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个干净,他不知道秦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的火气还未消去,他被何成灼的一番话气的理智全无,这才会疯了一般砍伤何成灼,眼前似凭空而降的一个人,应是将他那些不体面的过往听了个干净,他如何能忍。
踹门而出,长剑还在他手里握着,剑身还流着冉冉血迹,一路行来,连成一道长线,身后是高窜的火光,何呈奕一身玄色单手持剑,配上这暗黑的禁宫,他看起来便似地府里来的鬼魅。
他眼底的凄厉朔气凛凛,缓步迈下石阶,似要将眼前的人一刀劈开。
雨水打湿秦葶的视线,她眯着眼缓步后退,头皮发炸,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攀上她的心尖儿。
她从来没这么怕过。
就算当初冷长清派人来杀她她也不曾这么怕过。
她不知为何,下午不过就是小睡了一觉,醒来便来到此地,出了西间的破门,正撞在有人在这里说话,不明为何偏就来到这里。
何呈奕的身影越来越近,秦葶当知若比从前,他或每次说要她的性命都是留了余地,而这次,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秦葶听到了不该听的,听到了他不想让任何活口知晓的秘密。
那段此生受到最大的侮辱......
他受不了......
此下,秦葶连唇都是颤的,人怕到极至,原来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身后无眼,脚步后退时,不慎踩了翻起的破砖,她身形趔趄,整个人朝后仰倒过去跌在水坑里衣裙染泥,手掌覆盖在泥沙之上,恐怖盖过的身上的疼痛,她想再爬起却太难了,只本能的一点一点朝身后蹭去。
身后火光越燃越大,照的眼前的人脸上惊色一览无余。
何呈奕此刻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杀了她,杀了她。”
“她什么都听到了,她什么都知道了,该杀了她!”
此刻的何呈奕腥红的一张脸,何成灼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很快便被雨水冲刷掉,溅在身上的那些因衣袍颜色过深也难以鉴别,但那股子血腥气却是一时半刻刷不掉的。
眼见他离的越来越近,好似那长剑就在她眼前。
然,退无可退,身后是破败的宫墙还有杂乱的干草,秦葶当真是无路可退了。
殿内火光照的何呈奕的身影正打在秦葶的衣裙上,何呈奕面无表情,冷着脸将手中长剑举起直指秦葶面前。
这次秦葶真的认命了。
早便想过会有这一天了,真是可惜,可惜她终于寻到机会能跑了,却死在了天亮前夜。
她尽力沉下肩,闭上眼,等着何呈奕那一剑刺穿她的喉咙或是砍掉她的脑袋。
此生的确困苦,唯一可惜的,便是这辈子没有被人好好爱过。
若有来世...... 还是不要有来世了。
人间疾苦,她吃够了。
只需一剑,眼前这个女人便可从这个世上消失,只需一剑便可......
可何呈奕杀旁人时,皆可眼都不眨一下,偏却到此便犹豫了。
无论如何他都下不去手。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
这般姿色天下可寻到无数个!杀了她又有何可惜!
一狠心,何呈奕高举起长剑,用力朝前贯去,只听一声闷响划破夜空,天地皆静,唯有身后殿内的火烧之音,还有耳畔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