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陷入一阵相当诡异的沉默。
“江总。”
她停顿了两秒,见他依旧不开口,硬着头皮接过话头,“林秘书说您生病了,嘱咐我提醒您吃药。”
温桐莫名紧张,手指摩挲着膝盖上的纱布。
依旧沉默,她拿开手机看了看,是在通话中啊。
“对了,我看手机上的天气显示您那边最近温度起伏比较大,注意保暖。”这是温桐天气预报里学来的。
听见实打实的关心,江劭庭面色才逐渐回暖,扯下衣帽间挂着的浴巾,懒洋洋挖苦;“劳烦温策划费心了。”
温桐早就发现了,喊她温小姐和温策划的时候就是心情还可以;喊她温桐的时候,就是生气,让她自己看着办。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劳烦。”她打起了哈欠,准备结束对话去睡觉,“生病的人需要多加休息,我就不打扰......”
“温桐。”江劭庭毫不留情打断她,手肘抵上浴室门,信步走到镜子前,“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他静静注视着镜子里另一个自己。
这次回京港一是为了江老的生日宴,二则是不久前出狱的李大贵。进展比他预料中顺利许多,李大贵把家人藏去了乡下,大概率是料到有人会追查过来。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东躲西藏。
镜中倒映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孔,是15岁的他,像一头暴怒的困兽,死死攥住一块被血浸泡的白布,无助嘶吼。
“没有吧。”温桐真的累了,躺下贴着枕头昏昏欲睡,“你怎么问这个。”
江劭庭转过身,倚着洗手台,问:“你困了?”
“嗯。”她的大脑像摁下了宕机键,缓慢地转着圈。
“最近工作累不累?”他垂下眼睫,语调也跟着放缓放柔,似山涧流淌的清泉,汩汩动人。
温桐闭着眼用脚踹松被子,嘟囔着回他:“有一点点。”
“我今天花了你的钱,什么也干成。”
江劭庭扬扬眉,暖色灯下的五官深邃立体,低声调笑了一句:“那你要怎么还给我?”
她潜意识里记得有五位数,碎碎念否认:“还不起,我要睡觉。”
说完没两句电话里就传来了被子翻动的声音,接着一阵缓缓的呼吸声。
江劭庭听了一会,挂断。
既然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滨海了。
——
隔天醒来,温桐看着手机里半小时的通话记录发懵,她昨晚和江劭庭说了这么久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下床时,她差点脸朝地降落。
膝盖上的伤过了一晚上似乎更痛了,连着骨头也酸酸胀胀的,她又恢复了昨天一瘸一拐的行走姿势。
tassy姐得知她昨天对接得不太顺利,建议直接让外联部介入,她只需要敲定最后的合作事项。 温桐提出折中的建议:她个人联系不到苏穗的话,可以先让外联部帮忙对接,但依然由品牌部负责最后的与代言人沟通。
说到底,她对苏穗成为自己第一份策划案的代言人抱有太高的期待,因而凡事都想亲力亲为。
tassy姐没有反对,只是让她注意上班与休息时间的平衡,不要太拼命。
被这样提醒,温桐有点不好意思,当天下午准时下班。碍于腿走动不方便,她没去公司餐厅,就近在大厦周围的饭店对付了一顿。
傍晚6点左右,她抱着新买的柚子花走出公寓电梯。
连接两端的走廊漫长昏暗,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齐肩烫发,略微发福走样的身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脸。
她找过来了。
寒意从头蔓延至脚,如同赤条条站在大雪里,温桐的手脚冰凉僵硬,死死捏紧手里的花。
“一年多没见,自个妈都不认识了?”
吴艳的声音有种尖锐的气势汹汹,即使个子不太高,吵起架来阵仗不输旁人。
温桐深吸一口气,强装镇静走过去,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开门。
吴艳生怕她把自己锁在外面,从她拿出钥匙开锁的时候,一只手就撑着门,双眼亮得出奇。
像黑夜里看见食物的饿狼。
洁白找不到任何黑斑的房间,大床干净又整洁,阳台上摆着好几瓶鲜花,整个屋子也是一股子花香。
过得这么好,怪不得家都不回了。
“你背着我们赚了不少钱啊?”吴艳大喇喇坐在床边,边看嘴里还不停啧啧两声。
温桐感觉她似乎又老了一点,眼角的纹路、干瘪的双颊都在昭示这个妇人、她的妈妈不再年轻了。
“有话就直说吧。”
吴艳随手掀开她的被子,反问:“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