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不信,依然端起杯子喝下去。
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又说不上来的甘甜,仿佛山泉水。
夫妻二人怀疑他们今日心情好的缘故。
喜儿感觉水快没了:“二郎渴不渴?”
沈二郎还没躺下,钟子孟决定趁他精神好给他送半杯水。
上个月沈二郎还喝药。但他饭量小,喝了药之后茶水不进,钟子孟做主把他的药停了。钟子孟特意去县里问大夫和张大仙,他们一致认为能吃饭喝水比吃药有用。
沈二郎喝下半杯水没忍住打个饱嗝,钟子孟险些老泪横流,多久没听见他打饱嗝。
钟子孟虽是姐夫,但比沈二郎大二十一岁,一直把他当儿子照看。沈二郎见姐夫激动的眼睛湿润也难受:“姐夫吃饭了?”
“差点忘了。我先去用饭。再不吃就凉了。”庄稼人珍惜粮食,钟子孟顾不上伤春悲秋。
这期间钟老娘一直在门外大骂。
大抵看出她今早甭想在长子家用饭,等钟子孟再回到堂屋,她终于消停了。
饭毕,沈伊人用刷锅水和猪食,钟子孟去喂牛,趁着牛吃草打扫牛圈。喜儿去羊圈:“有为,放羊去?”
沈伊人放下猪食桶:“喜儿,把羊拴门口,我去山边挑点野草野菜喂羊。”其实担心一大一小两个不懂事的往山里钻。
喜儿把绳子给有为,打开院门,曹氏脱口道:“有能耐别开!”
“说谁呢?”喜儿出来。
曹氏吓得哆嗦一下,宛如被人攥住喉咙,双脚不禁后退。
六岁的钟有为难得见她这么害怕,跟看到奇景似的,捂嘴偷笑。
“笑笑笑,笑死你个兔崽子!”曹氏指着钟有为大骂,好像他不是她亲孙子。
饶是喜儿料到老太婆今早还得闹,也没想到她连六岁小孩都不放过,使劲朝她背上一巴掌,曹氏踉踉跄跄往墙上一趴,差点摔塌鼻梁。
有为被曹氏吓得躲到喜儿身后,见状顿时不怕了,露出小脑袋继续嘲笑她。
曹氏稳住身体习惯性大骂,回头对上喜儿不善的样子,掉头往院里跑,冲钟子孟和沈伊人嚷嚷:“我这就去给你爹上坟。我还没老的不能动,还不要你们伺候,你们就想逼死我,你们给我等着。”
喜儿把羊拴在门外桃树上就拉着小外甥进去。
老太婆往卧室跑,可能是去拿纸钱或点灯的火镰。沈伊人很是担心地喊:“相公,怎么办?”
“让她去!”钟子孟一脸不耐烦,“上天有灵,烧点纸钱有用,二郎的病早好了。喜儿,别理她。家里的东西昨儿都被嚯嚯光了,我一会上县里买点东西,你明儿拉着二郎回门。想不想去县里玩玩?”
小孩大喊:“我想,我想。”
沈伊人:“你不去!”
有为抱住喜儿的手臂。喜儿不由得想起她小侄子。她前世小侄子可没有这个小外甥懂事好哄:“一起去。”
“娘,舅母同意了。”
沈伊人也是怕喜儿烦,既然喜儿没意见,她何苦当坏人:“到县里跟紧你舅母。”
“我知道。”有为松开喜儿就往他房间跑,“我去换衣裳。” 喜儿眼巴巴看着沈伊人。沈伊人笑着安慰她,她穿这身挺好,就这么去。
上袄下裙确实挺好。村里人为了干活方便,又因不舍得买绫罗绸缎,多是穿粗布短衣。富有如钟家,沈伊人也不例外。
家里多个会吃油的喜儿,钟子孟觉着还得买一块肥猪肉,就把板车推出来。
钟老娘出来大声说:“老大,我屋里的胰子没了,手纸也没了,再给我买点。”
喜儿奇怪:“家里不是还有吗?”
“那——那是你们的。我说我的没了。”
喜儿可不惯她:“叫钟老二和钟老三给你买去。你又不是姐夫一个人的娘。这么大年龄了,该死不死,还这么多事。”
曹氏气得张嘴就想骂,可她后背还疼:“你你——你是个小不死的!”
喜儿扬起巴掌,曹氏吓得往后退,看到手里的东西又往外跑,到门外觉着喜儿追不上她,跳起来大骂:“缺心眼的憨货!你给我等着,我能叫你好过,我不姓曹!”
喜儿追出去,她一溜烟往北面清河村祖坟跑。
沈伊人不禁说:“就这样你娘也好意思说要不是世道乱,像我这样的只能给钟家当使唤丫头。”
钟子孟:“你听她胡咧咧。世道不乱钟家也是只有几间铺子的小商人。”
沈伊人摇头:“你娘可不是这样说的。人家是曹孟德后人。”
钟子孟不给他娘留脸:“曹孟德知道后人这个德行能气得活过来。”
喜儿禁不住想笑,也不禁庆幸姐夫非愚孝之人。
其实钟子孟以前愚孝。
有了在意的人,他本人正直,得了沈二郎的钱,他娘还叫他休了沈伊人,次数多了,钟子孟的心冷了。要不是杀人犯法,饿死老娘也会被戳脊梁骨,他夫妻俩打不过两个弟弟,就算曹氏住进来他也有办法对付她。
“有为,好了吗?”钟子孟朝屋里喊。
小孩穿着年初一穿的新衣出来。年初一天冷,袄厚,钟子孟无语:“不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