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末刻,季钦敲响了菡萏院子东厢房的门。
阮清攸闻声,趿拉着鞋、披了件外袍赶来,门一开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忙招呼季钦:“快些进门,外头冷。”
“冷吗?”季钦已将大氅都扔在了车上,现下只穿了件单袍仍觉燥热难捱,忍不住撕扯了下领子,“我怎么觉得好热?”
第27章 中药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前儿下了场薄雪,今儿化了一地的水,现已然冻下了一层冰,比前些天还更冷些。
“怎么会热?”阮清攸拉着季钦进了门,“别是起热了,快先进来。”
季钦脚步已踉跄,也没靠阮清攸扶,一路进了屋就直奔盥室而去。
阮清攸在后头跟着,亦步亦趋间抬手摸到了季钦的额头,果真是滚烫,定然是发烧了,又加上饮酒,该吃点药快些睡才成,便拉了他衣角,说:quot;都这样了,还非去洗漱作甚,直接睡罢。quot;
季钦摆摆手,“不成,你爱干净。”
他打边疆的时候确然也是不太爱干净,一来边疆本来缺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饮用为上,二来是,大家伙都这样,那入乡便得随俗,大家都不洗,你若“臭毛病”多了,讨嫌。
但现在他回了京,先领了职位,又袭了爵位,自然是又成了年少时候一样喜洁、体面人。
初时,随他一道回京并入金吾卫的弟兄们还有些不适应,指挥使府上的臭脚丫子味很是盘旋了些日子,现在就已好多了。
而季钦记得,阮清攸自小被养得精细,加上本人仔细,很是喜洁,便是放在满京的贵公子里头,都算是爱干净的,所以他每次来这边,即便是醉得狠了,也绝对要绷着最后一根弦儿,将自己拾掇干净了才会留宿。
阮清攸在后头叹气,“这时候你讲究什么呢?”
季钦没理,自顾自进了盥室,转身闩上了门。
阮清攸推了推,没推开,叹气一声,守在了门口。
里头的季钦,洗漱完之后又寻了盥桶,扣着嗓子开始给自己催吐——他不是醉得狠了非要吐酒不可,实际上他饮酒极醉也很少吐酒,但是这次他觉得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活了这么多年,见识也算不少,身体、尤其是丹田之下三寸的燥热不断传来,不停歇地再提醒他:鹿血酒里大约是加了旁的、不那么好的东西。
总算是也后知后觉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上车他却不去的时候,荣亲王与旁人目光相接时露出了那样的笑容了。
想必,酒中掺上东西已是大家都默认、都知晓的事情。
而他季钦,反成了门外汉、成了事外人。
但习惯如此,便是压了半天舌头,也到底没有技巧,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