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李春华操持的,又因为她说一不二的个性,加上林老爷子也没跳出来反对,林家其余人基本上是默认了周锦锦和她的小儿子应该要对林鸿慕的死亡负责。二哥都走了一年多了,留下来的小儿子林老爷子硬是看都不看一眼,还不准家里的其他男丁见这小孩,甚至连大名都没有取,更不用说把他抱到堂屋来过了。

    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沉默寡言的爹和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娘都有些出乎意料的反常,不过林秀菊是不准备挑战他们的权威,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一溜烟地跑去后屋喊周锦锦了。

    “二嫂,爸让你把小侄儿抱上去堂屋吃午饭了。”林秀菊有些气喘吁吁地站在木门前。

    周锦锦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林家人的反馈,而且应该还算是带着善意的讨好。她到现在粒米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个大点的孩子肚子里也早就唱着空城计了,周锦锦翻箱倒柜才找到一块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大饼,她闻了闻没有异味,自己扳了一小块尝了尝味道,没有变质,才放心地跟两个孩子一起分了这块饼。

    但三个人吃了这块饼完全只是稍微垫了垫肚子,根本不顶饿,要不是林秀菊来喊他们去堂屋吃午饭,周锦锦也是准备带着孩子去堂屋吃饭的,就算他们都吃过了没给他们剩,厨房里总有食材,现做也不是不行。

    到了堂屋,林家一大家子已经开吃了。

    林爱国和李春华一共生有三女二子,两个大点的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大女儿林秀莲初中学历,嫁到了县城,官运亨通,没几年成了县妇联主任,现在还铆足了劲想更进一步,是整个林家最大的权威,也是李春华最骄傲的闺女。二女儿林秀杏对来村里的卖货郎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远嫁隔壁g省,只有过年的时候会给李春华寄一些g省特产,基本上已经和林家断绝来往。小女儿林秀菊还待字闺中,在县城上高中,成绩不错,嘴甜会来事,李春华也非常偏爱她,基本上好吃好穿的都不会少了她的份。

    而大儿子林鸿富算得上是李春华和林爱国的心肝宝贝了,毕竟头两胎是个闺女,盼星星盼月亮才得来的男丁,从小娇宠着长大,没啥念书的脑子,19了才拿到初中毕业证,但林父林母砸锅卖铁也要让他继续读。好不容易毕业了他也整天跟些不着五六的青年厮混,二十多了还没个正形,身为农民锄头都没摸过几次。

    结婚对象是李春华千挑万选地找了一个娘家重男轻女、做得一手好农活的姑娘陈盼娣,这也是李春华为了保证自己不着调的大儿子等到以后他们老两口走了不至于饿死而做出的无奈之举。陈盼娣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只晓得闷声干活,但偏偏林鸿富就好这一口,结婚后就转性了,也会拿起下地干活了,所以就算陈盼娣连生三闺女李春华都没怎么开口,甚至还会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大儿媳妇。

    周锦锦一进堂屋,正在吃饭的林爱国就放下筷子,有些热情的招呼:“老二媳妇来了啊,饭在锅里,自己去灶屋里舀。这是老二的小儿子吧,长得真像老二,秀菊还不快帮下你嫂子,把你小侄儿抱到里屋床里好让大人吃饭。”

    一向在家人面前以沉默寡言、默默苦干老父亲形象示人的林爱国突然热情招呼几乎算是林家半个透明人的周锦锦,还当着全家人的面承认了被李春华当做丧门星、甚至连名字都没取的老二遗腹子的存在,再加上只要一提老二媳妇、遗腹子之类的话就会立即炸锅的李春华也只是面色铁青,眼神怨毒地看了眼周锦锦,连句反对的话都没说。

    林鸿富和陈盼娣两口子互相都惊疑不定地对视了几眼,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而林鸿富要不是自个饭碗里只剩下几颗米,而且之前上桌的时候林爱国就说让他们两口子快点吃完好休息,碗也不用他媳妇洗了,他绝对是要留在饭桌前看事情到底会这么发展下去的,更不用提自己的媳妇在桌子下面使劲拧了拧自己的大腿,他还就想就这个空碗死赖在桌上不下来。

    “爸妈,我们吃好了,就先回屋休息了,弟妹和小姑你们慢慢吃。”陈盼娣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使劲拽着眼珠子都要粘在林父林母和周锦锦身上的丈夫,才把他从饭桌上弄下来。

    走出堂屋门的时候丈夫还有些抱怨,陈盼娣才不管那么多,公公婆婆明显是想跟弟妹单独说些什么事,不想大房掺和进去,这个家虽然以后都是大房的,但现在当家的还是公公婆婆,两人也还算是年富力强,陈盼娣才不会傻了吧唧的去触他们的霉头。

    陈盼娣家里七个姊妹,一个儿子,家里穷得叮当响,能攀上十堰村林家这种三餐顿顿见米、每月还能尝尝荤腥的家庭算是祖坟冒了青烟,更不用说当初媒人是准备向比她大一岁的三姐提的这门亲事,要不是她一向善于揣摩父母心思,话不多但每句都能搔到痒处,这门亲事还轮不到她,她们七个姊妹中,就数她嫁的最好。

    周锦锦去厨房舀饭回来之后饭桌上就少了大房两口子,厨房锅里是大米夹着米糠的黄白混合物,锅里还剩了大半,她在锅里挑挑拣拣,给自己和俩孩子都舀的大部分都是白米饭,还使劲压了压已经冒尖的饭碗,又添了不少。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一碗夹杂着米糠的白米饭而食指大动,说实话掀开锅盖的时候光是米香味就让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