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当天,午休时人挤人往食堂冲,郁雾端着餐盘找到姜幼恩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听到身后的人在议论自己。
“诶,上次开家长会,郁雾家里来了个大姐姐你记得不?听说她父母死了。”
“呀?死了啊?怪不得那么古怪,也就欺负姜幼恩是个韩国人什么都不懂,才扒着人家玩儿。”
“她天天逃体育课逃课间操的,凭什么呀。还就她披头散发的,矫情。”
“晚自习也没见她上。我回家跟我爸妈说我们班有同学不上我也不想上,我爸妈可生气了,说我好的不学尽学坏的,还让我别去和那种没家教的同学走太近。”
“我还听说,她有神经病。”
“什么神经病呀?”
“是真的神经病,会突然发疯打人的那种,我没在开玩笑!”
不知是她们伪装技术太恶劣还是故意那么大嗓门,郁雾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包括和她坐在一起的同学。
姜幼恩一脚踢开椅子,指着那帮子碎嘴子怒斥道:“瞎说什么你们!”
郁雾站起身,手都在无法自抑地发抖,“我爸妈确实过世了。我没欺负过谁。我没法参加激烈运动是医嘱。不上晚自习是因为另请了家教。我没有神经病。我更没有义务在这里一桩桩一件件跟你们解释,但我没法容忍你们不尊重人抹黑我!”
她一把揪住说得最起劲的那个同学,瞠目欲裂道:“人都会死,你也有死的那一天。”
有人跑过来不小心打翻了餐盘泼了姜幼恩一身,姜幼恩尖叫着抓住那人推搡,被郁雾揪住的女生哭着打人,郁雾红着眼还手,热心肠的班长着急劝架,现场混乱一片。
双方被赶到的老师分开,一起带去了办公室。
郁雾紧握着拳,指尖掐得手心发疼。看着对方哭诉的眼神仿佛有千根针,女生吓得嚎啕大哭,颠倒是非指控郁雾故意伤人。
愤怒在胸口不停地翻滚,她浑身都在发麻,不断攀升的痛苦在沉岸推门而入时爆发。
郁雾看到他焦急地朝自己奔来后,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栽到地上抽搐不止。
肌肉痉挛的剧痛加上沉痛的情绪快把她烧死了,郁雾知道自己癫痫犯了,她拼命想停下来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尽管在熟悉的怀抱里,尽管被漫天的佛手柑护住,可她快要死了,她在炼狱般的病痛中竭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郁雾分不清视线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模糊的,她努力睁眼想去看清沉岸的脸,僵硬的手指攥紧他的衣领。
她有怨要发有气要撒,可最后只能艰难拼凑出四个字,“怎么才来............”
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醒来后又是温馨的天花板,转头是候在病床边的沉岸,他握拳撑着头打盹,面容清隽温润,睫毛在眼睑拓出一块柔和的阴影。
郁雾长长地松了口气,就好像心里的疙瘩就这么被捋平了,明明没有大动干戈。
她动了动,发现胳膊被钳住了。
沉岸睁开眼,眼尾还透着睡眠不足的薄红,他松开了握着她胳膊的手,给她喂水按铃,对学校发生的事闭口不谈。
郁雾也不想说,她从来都不是爱叫苦的性格,并不是懦弱,而是从小父母就教育她,不要浪费精力在任何负面的事情上。
医生进来巡房,而后沉岸跟着出去了。
郁雾枕着手背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病房外乌洋洋一群人,其中就有涉事的那两个女同学。
沉岸背对着窗,无法看清脸,但从他挺阔的身影和对着他点头哈腰的夫妇来看,屋外的气压很低。
虞向晚敲门进来,温声对郁雾说:“una,饿了吗?”
郁雾摇摇头,不由得往窗外看。
虞向晚解释道:“他们是来向你道歉的,沉老板的意思是让你决定。”
“让她们进来吧。”郁雾拨了拨睡乱的头发,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失礼。
两家父母领着自家孩子进了屋,在学校里郁雾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们,个个眼睛都肿得睁不开,样子也很狼狈,披头散发的。
郁雾颔首示意,先开了口:“叔叔阿姨们,抱歉我这样见你们。”
看到这孩子纤纤弱质脸色白得像纸,受了委屈还能这么礼貌,身后四个大人更是惭愧不已,把孩子推上前怒道:“说话!”
两个女生结结巴巴地道了歉,哭得都喘不过气了,对不起三个字也让人听不清。
郁雾安静听完,礼貌又疏离地说:“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因为你们不尊重我过世的父母,不尊重同窗,拿我的缺陷取笑。”
“没有缺陷。”站在门口的沉岸插了话,“你很健全完美。”
他们的视线隔着吊瓶柱和拥挤的人影重合,郁雾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了很淡的笑意,“别插嘴,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