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同样也清楚,自己能意识到,其他朝臣又岂会察觉不到?
这些人可是经历了当年秦国‘四驾马车’的锤炼,也经历了当年的‘逐客令’跟‘谏逐客书’的老臣子,他们对政治的敏感只会在自己之上。
看着沉重的张苍,扶苏心中一凛。
他的身躯越发谦卑。
他很少见张苍这么谨慎严肃。
张苍道:“既然殿下想知晓更多,臣自当尽力为殿下讲解。”
“只是臣的政治能力比不上嵇先生,也并不敢保证所言一定无误,只能尽量为殿下解惑了。”
“这次的事很严峻。”
“一旦殿下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到殿下在朝中的权威,还很有可能让陛下生出废立之心,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影响到陛下。”
张灿这一番话落下,扶苏脸色猛地一变。
他惊声道:“张御史何出此言?这次的事不是针对我而来吗?为何还会牵扯到陛下?”
“再则。”
“嵇先生的身份并未暴露,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陛下啊。”
扶苏很是不解。
张苍苦笑一声,摇头道:“殿下你错了,这次的事如果光看表面,恐都会认为是针对殿下的,但这次发生的事,是在咸阳,发难的很有可能是朝堂大臣,因而此事又岂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殿下你太过小瞧这些朝臣了。”
“而且……”
张苍轻叹一声,额头已溢出了白毛汗,但依旧不紧不慢的道:“这次的事,明显人都看得出来是针对殿下的,而对殿下心有不满的,心有怨念的,对朝堂现状不满的,只会是朝臣,这么简显的道理,我都能看得出来,又何况其他?”
“若是这次只牵扯到殿下,那便意味着会适可而止。”
“影响的也就只有殿下在朝中的威望。”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这些发难的朝臣,跟殿下彻底撕破脸,殿下毕竟为大秦储君,朝臣跟储君翻脸,这从任何角度来看,对朝臣都是不利的,大秦的这些臣子在朝堂多年,深谙各种政治之道,岂会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举动?”
闻言。
扶苏一下沉默了。
是啊。
如果只是想针对一下自己,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也完全得不偿失,毕竟只要自己不被废掉储君之位,对朝臣而言,根本就不值得。
所以……
这些人的发难,并不是旨在让自己难堪,而是想让自己下台。
想到这。
扶苏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见扶苏这幅难看脸色,张苍已是清楚,扶苏明白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他沉声道:“殿下想必已明白过来,若是殿下还抱着搪塞,将此事糊弄过去的心思,那注定会出状况的。” 扶苏点头。
他已不敢再抱有任何侥幸。
扶苏沉声道:“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为何这事会影响这么严重。”
张苍摇摇头,冷冷一笑道:“那是因为殿下对这次的事察觉的太晚了,也可以说这些人谋划的太精明了,而且也吃准了殿下对权势争锋不太擅长,特意为殿下谋划的算计。”
“殿下可知前面我为何会念‘见逐客令’中的话?”
扶苏摇头。
他刚才也很奇怪,张苍念这些是何用意?
张苍缓缓道:“那些话都出自李丞相当年上书的‘谏逐客书’,但殿下可知当年李丞相为何会突然呈上这份‘谏逐客书’?”
扶苏迟疑一下,颔首道:“此事我还是有所知晓。”
“是因查出郑国为韩国细作,意欲行乱秦、疲秦之行为,陛下震怒之下,颁布了‘逐客令’,将在秦地的外邦士商及在秦任官的山东人士,全部逐出秦地。”
“当年李丞相也在‘逐客’范围之内。”
“因而李丞相特意写下了那篇‘谏逐客书’,最终李丞相的上书为陛下采纳。”
“继而旬日不到,就废除了逐客令。”
张苍点头。
他沉声道:“殿下所述并无问题,当时也的确是情况,当年因郑国的事,加之上连嫪毐吕不韦,最终下涉到所有山东人士,都被认作为‘食秦之禄,乱秦之政’的间人,而在陛下废除了逐客令后,不少臣子得以官复原职,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大秦上下一心,最终实现了天下一统。”
“但……”
“逐客令跟谏逐客书。”
“在眼下这个情况,却另有一番用意。”
“当年的事就目下看来,实则是一场荒诞的闹剧,但无论当时具体是何居心、是何用意,最终的结果从某种角度来看,其实是以陛下的认错而告终的。”
“而这就是这些人旧事重提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