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才多久过去,看到自己班长的样子,一副心事重重满脸沉默忧郁的表情,李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本不想管,往魏胖子他们吹水的大树走了几步,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脚后跟,怎么都迈不开步子了。
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一转头,朝着侯军所在的方向走去。
侯军此时坐在山坡上。
已是第二天的黄昏,落日的余晖撒在山坡上,凌乱不堪的树木杂草竟然有了几分诗意的味道。
侯军静静坐着,脑袋上腾起一团团白烟。
李正远远看到边清楚自己的班长是在抽烟了。
好像有一阵没看到班长抽烟了。
以前他经常偷偷抽,自从外出驻训开始,侯军抽烟的次数渐渐少了下去。
有人问过,侯军说自己抽还能让你们这帮家伙看到?
其实李正心里明白,他是真少抽了。 也许是为了体能。
也许是为了别的……
但今天破例了。
“班长。”
李正靠了过去,在侯军背后喊了一声。
侯军惊觉扭头,看到是李正,“哦”了一声又转回头去看夕阳,嘴里淡淡说道:“是你啊。”
李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侯军身旁坐下,将手里的一份巧克力递过去。
“班长,吃点?”
侯军低头看了看,然后摇摇头,继续抽烟。
李正无奈,只能自己吃。
一边吃一边没话找话:“班长,咱们连长刚才过来夸我们了,他说我们很有当特种兵的天分,估计再过一年,能赶上血狼旅那些兵了。”
其实李正在吹牛。
老季原话是夸了,然后话锋一转又是他的一贯作风,给大家泼冷水,说你们别以为赢了一次血狼旅就感觉自己天下无敌了,人家那些老特学过的专业你们至少十几门没碰过,要当特种兵还早了呢!不信,你们别以为在丛林里咋咋呼呼就很威风,下一步咱们去高原,让你们尝尝高原的障碍场,尝尝高原的伞降,然后再去海边,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做水下作业,带你们上潜艇,爬过鱼雷管,跳过halo的兵才敢说自己是三栖精兵。
侯军没搭话,还是默默抽烟,静静看夕阳。
李正自感没趣,他不知道旅长把他叫到帐篷里说了什么。
反正看侯军现在的情绪,断断不是什么好事。
“班长,刚才旅长把你叫过去,是不是要给你立功?”
李正终究还是没敢提提干那事。
说准了自然是喜事,说不准,万一结局完全相反,那可就是触霉头的破事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侯军没头没脑地忽然吟了那么一句,让李正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还没等李正回过神,侯军又问:“李正,上次佟魔头第一次选狙击手的时候知道为啥没选你吗?”
李正见他旧事重提,也就老老实实回答:“知道,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培养起来太耗费心血了,而且要求的时间也很长,如果我是义务兵,两年服役期,还没等我学全乎了,人就要退伍了,所以他不选择我是有很充分理由的,这事我不怪他。”
侯军侧过脸,看着李正,把后者看得有些脑袋发麻,最后才问:“那你后来为啥一定又要争取当狙击手呢?”
李正皱起眉头,尽力去想这事。
其实他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这事。
到临了,他说:“我觉得那是一种惯性……”
“惯性?”侯军奇道。
李正点头:“嗯,惯性。人总要向好向难的东西挑战。比如说,我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英语不怎么样,后来发现是词汇量太少,高考前一年我每天都在给自己加量单词,走路念,上厕所念,节假日就去旅游景点找外国人练,高考的时候,我英语比我语文的成绩还好。其实我也不是单纯为了考个好大学,我只是觉得我不容忍我有个地方太弱,弱了,我就要补,这是一种惯性。”
侯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不想留在部队,那又是为什么?是因为你家里的奶奶?还是你的学业?” 李正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巴起来了。
今天班长是怎么了?
老问一些类似于“生存,或是毁灭”的问题?
“我也说不清,我来当兵仅仅是觉得自己应该来,而我不想留,也仅仅是觉得应该走,至少目前是这样。有些事我也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不知道怎么去用所有的道理去分析一切,给出十足的理由。比如有个经典的问题,情人之间老问你爱我什么?其实如果能百分百准确并且细致说出来,将爱情这种感觉像数理化公式一样解题说出,那基本上就不是真爱。爱本来就是感觉,是个模糊的东西,有时候无法解释无法解析。正如爱国也一样,问你为何爱国?没为什么,这是我的国家,我天生就爱……”
“爱……”
侯军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阳光洒在他黝黑的脸上,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