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小姑娘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对象。
她很天真地相信,神灵不会把凡人的事情到处乱讲,所以几乎什么事情都和他说。
罗乾默许了她的行为。
反正几句话的沟通也占用不了多少算力,而且关键的时候这枚棋子说不定还会派上用场。
也正是因此,昨天白天的时候,他用知道一个绝妙的藏身处为借口,怂恿这小家伙去了地下室。
毕竟即便和其他人一起发疯,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毕竟庄园里还有一批特殊的客人。
不过待在那个没人的地下室里,绝对是安全的。
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也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为了让一颗棋子在棋盘上多活一会儿,而让整个计划背上了不该有的风险。
如果她没有去地下室,联盟说不定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位于别馆地下室的实验室。
这枚棋子再有用,这座聚居地中的实验也已经结题了。何况活下来对她而言,也很难说是否是真正的仁慈。 在梦境中死去是没有痛苦的,而如果落在了变种人的手上,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罗乾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
自己的修行还是不够。
当然,更让他在意的其实还是另一件事儿,自己为什么会说出“留给时间去回答的问题最后得到的一定都是遗憾”这样的话。
遗憾么。
那种东西唯独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在这条路上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并且在最后一刻为他们的理想献上了全部。
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头的可能了。
“我只是觉得,逃避是不好的……圣子大人?”见脑袋里的声音许久没有出现,茵茵紧张地小心问了一句。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如果连圣子大人都不理她了,她可能就真的绝望了。
“嗯,我在……我只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说的那句话,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罗乾柔和地笑了笑说道。
茵茵的脸上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笑容。
“没关系的……您每天要回应很多人的祈祷吧,晚一点回我也是没关系的,只要您还在就好。”
见这小丫头还在担心自己,罗乾不禁莞尔一笑。
如果让她知道,正是自己控制着她的父亲,走到联盟的面前被那群士兵杀死了的话,不知道她是否还笑得出来。
“神的工作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忙。”
茵茵歪了下头。
“可是不会有人很多人向你祈祷吗?”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的孩子,大多数人其实并不会真正询问神的旨意,在向我祈祷之前,他们心中其实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他们需要的,可能只是有人在后面推他们一把,像你这样把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来决定的孩子其实是少数。”
听到这句话,茵茵不禁脸微微有些发烫,惭愧的小声说道。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我并不认为你是个麻烦,倒不如说我很高兴看到你的成长。以前你总是询问我的意见,但今天你是自己做出决定的要去和朋友和好,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这是好事儿。”
茵茵不理解地问道。
“神明大人不希望人们听自己的话吗?”
“如果每一件事情都交给神来决定,我可能真的得忙死了。”
半开玩笑地说出了这句话,回过神来的罗乾忽然轻轻地啧了一声。
说来说去,他倒是自己把自己给否定了。 不过也难怪,他很清楚先行者并不是真正的神明,圣子更不是,他们只是需要神明的这身衣服,去做一些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当然很欣慰这里的聚居地都服从于自己的意志,但站在一位长者的立场,他还是希望把更珍贵的东西教给这位孩子。
听话当然是好孩子,但没有自己的主见永远都是孩子,他更希望她有自己的主见,即便这与他宣扬的教义是截然相反的。
或许矛盾的不是他的言行,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希望这个小姑娘去死。
别说是一个活着的人了。
就算是种在盆栽里的花花草草,只要是付出过时间去浇灌,谁都希望它能好好的不要枯萎掉。
不算上那些志同道合的使徒们,这大概是他进入圣域以来和凡人沟通最多的一次。
思索了片刻,罗乾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是从羊圈里放掉这只特别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