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阿兰打开了酒瓶的瓶塞,然后郑重其事地将苹果酒倒入了两只酒杯中。
其实在这个时候,阿兰应该如同那些热情开朗的村民一般说些调皮话和祝酒词,但现实却是他张口结舌,脑子一片空白。
“祝你身体健康,维列斯先生。”
最后,阿兰只是举起杯子在维列斯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傻乎乎地挤出了一句祝福。
维列斯愣了一下,然后也学着阿兰的举动。
他碰了碰杯,然后凝视着阿兰,沙哑地低语道:“也祝你身体健康,阿兰先生。”
他们两人同时将苹果酒倒入口中。
“唔……”
酸甜冰凉可口的苹果酒滑入喉咙的一瞬间,阿兰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叹。
虽然只是为了不浪费丰收时那些不太好看无法售卖给城里人的苹果而酿造的酒,但这瓶酒喝起来却有着出乎意料的美味。
酸度与甜度维持得刚刚好,苹果的香气也保持得非常完美,甚至还因为发酵隐约生出了淡淡的花香与焦糖香。明明有着绵密的泡沫,可酒液入口时却顺滑得像是丝绸一般。 特别是搭配上滚烫的烤鸡肉,苹果酒喝起来就更加美味了。
维列斯在饮下苹果酒时也不由抬起了眉毛。
他比阿兰更清楚这杯苹果酒美味的缘由,他在酒液中尝到了独属于妖精的味道。
在王城中价值连城的精灵酒之所以昂贵,正是因为精灵酿造的酒,在有的时候可以得到妖精们的祝福。施福之后的每一滴酒液都可以拥有与直抵灵魂的馥郁甘美。
只不过这样的酒异常难得,要知道,妖精们的脾气古怪,性格更是怪癖,高贵的精灵们也只能通过祈祷让它们偶尔前来帮忙赐福。
可阿兰显然受到了妖精们额外的偏爱,就连随手酿造的苹果酒也得到了慷慨的祝福……
忽然回想到之前自己在阿兰门前被妖精们骚扰的经历,维列斯的尾巴轻轻晃了晃。
好吧,如果他是妖精,能够每天都得到那么美味的点心,他大概也会额外偏爱阿兰的吧。
维列斯不由自主地想道。
没有人会讨厌妖精赐福后的酒,哪怕是维列斯……阿兰也一样。
等到维列斯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娇小的人类已经醉了。
“嘘……看,这里有一条尾巴。”
阿兰睁大眼睛,屏息凝神,然后猛然伸手,一把拽住了维列斯斗篷下面那根细长的,带着骨质棘刺的尾巴。
他转过头,冲着全身骤然僵硬的维列斯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就…… 不要随便跟刚认识的男人喝酒啊阿兰!!!! (老母亲痛心疾首)
第12章
知道维列斯真正身份的人都将他称为“银色死神”,而“死神”的镰刀便是那根非人的,被诅咒的尾巴。在那些知晓维列斯存在的人眼中,那条尾巴比暗精灵刺客的匕首还要锋利,比梅沙女巫的毒蛇还要狡诈凶狠。
从未有人知道,那根布满毒刺与鳞片的尾巴的作用并不仅仅只是在战斗时收割敌人的生命,这条尾巴还可以帮助它的主人平衡身体(这让维列斯可以像是大猫一样在树梢和钢线上如履平地),或者是检测空气流动(维列斯因此可以在暗处轻而易举凭借风向轻微的改变避开刺客的刺杀),它甚至还可以感知到周围魔法浓度的变动和走向(是的,这就是为什么维列斯总是可以轻松避开那些致命的魔法陷阱)……
当然,以上这些废话都只是在说明一件事——其实维列斯的尾巴相当,相当,相当的敏感。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维列斯的尾巴比他的皮肤还要敏感脆弱,那也许能称得上是他的弱点。而他之所以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因为在这之前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是阿兰这样理直气壮地抓着他的尾巴不放。
对于维列斯来说,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了,他所有的感知和神经都集中到了自己那条该死的尾巴上。
因为酒醉的缘故,那名人类的皮肤比之前更加温暖。维列斯曾经将自己的尾巴当做长矛直接刺入一头美杜莎的胸口,任由对方有毒的血液淋过自己的尾棘也毫无感觉,可现在阿兰只是轻轻地握着他的尾巴,他却觉得自己与阿兰肌肤相贴的那一部分要燃烧起来了。
“我见过这条尾巴。”
醉醺醺的人类法师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非人之物。
他看得很仔细,鼻息轻轻地落在了维列斯的尾棘之上。
“它是一条坏东西。” 阿兰皱起眉头,然后委屈地望向维列斯,他像是告状一般嘟囔道,“它害得我弄碎了我的酒瓶,我损失了整整一瓶蜂蜜酒,那可是我最后一瓶蜂蜜酒了!”
“我知道。”
仿佛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维列斯才从强烈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艰难地冲着面前软乎乎的人类说道。
“我很抱歉,阿兰先生,当时我……我状态不太好。总之,我会补偿你的,请你放开……放开我的尾巴。” 在今天之前,维列斯从未在说话时感觉如此困难。
虽然肉眼难以看见,但他的每一片鳞片下方都隐藏着细细的毒刺,若是贸然从阿兰手中抽出可能会伤到对方(毕竟维列斯已经用自己的尾巴亲自感受到了那名人类的掌心是多么细腻而柔软)。
就这样,维列斯毫无防备地落入了这难堪的窘境之中,他僵硬地呆坐在那里,企图说服阿兰放开那条无辜的尾巴。
但自古以来,想要让一名醉鬼听话都是很难的,哪怕那名醉鬼平日里性格温柔待人友好也是一样。
“我不能放开,这条尾巴受伤了……啊,对了,那个人受伤了!”甜滋滋的小醉汉嘀嘀咕咕个不停。
“让我检查一下,我记得他受伤很严重,我应该帮助他,见死不救是不好的事情——”
阿兰忽然提高了声音,原本只是握着尾巴尖的那只手直接顺着鳞片抚向了斗篷下方的尾巴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