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虽过,但夏末秋初的巴塞罗那依然笼罩在一片火热的赤色光影里。当傍晚时分的落日余晖打在城市赭石色的屋顶上时,一切都显得如此浓厚、热情、可爱,像是刚切开时撒上海盐的新鲜橙子,清新之中是让人回味悠久的甘甜。
大红色的轻纱裙摆被晚风吹拂,像是蝴蝶般在空中自由的飞舞;薄薄的草编底凉鞋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头路上,脚底犹可感觉到盛夏残留的余温。
stela拎着装满新鲜蔬菜的帆布包走在老城区的繁闹小巷里,肌肤雪白,长发乌黑,一张姣好妩媚的脸庞像是鲜妍可爱的红玫瑰,人们对她注目,笑着和她打招呼,而她身后还跟着几个骑着自行车追逐她踪迹的半大男孩,在笑嘻嘻的叫着她的名字。
“晚上好,stela!”
开面包店的白胡子老板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胖乎乎的和蔼模样像是传说中的圣诞老人。
“晚上好,洛贝斯先生。”stela将沉甸甸的帆布包甩到肩膀上,挑眉笑着说:“希望今天会有多余的烤面包留给我。”
闻此,老洛贝斯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转身从店里拿出两块被郁金香油纸包好的面包递给她,笑着说:“当然会有,小stela。”
“谢谢!”女孩对他粲然一笑,调皮的挑眉道:“记得好好照顾您的心脏!”
老人扶着腰大笑起来,“当然!小stela!我可得活到你成为大画家的那一天呢!”
而面包店里的小学徒卢卡斯则是忍不住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发呆,呆呆的叹声道:“多么漂亮的姑娘啊……”
“收回你的眼睛,傻小子!”老洛贝斯笑着在男孩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调侃道:“想娶她当老婆的话,你最起码得开上十家像我这样的店!”
卢卡斯委屈的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老师简直把那个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不过这一起好像也确实是情有可原的。
自从上个月老洛贝斯半夜在店里突发心脏病,及时被她发现打了救护车之后,他每天都会为对方留几个新鲜的面包,因此卢卡斯叶跟着沾光,开始大着胆子和女孩搭讪、相处……
虽然他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对其表明心意,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回应过……谁让她是这片城区里最漂亮的“风景”呢。
卢卡斯有些失落且无奈的想。
两个月前,当这个神秘的女孩独自搬进这片城区时,关于她的传言就像花店里里那些怒放玫瑰的花香一样传遍了人群。
有人说她是前来西班牙留学的意大利富家千金;有人说她是一名年轻的艺术家;更有人说曾在夜店里偶遇她端着酒水穿梭在男人们之中。
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着一个关于“stela”的形象。
老洛贝斯先生称她为“小stela”,告诉人们她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开花店的房东太太瓦伦西亚夫人称她为“艾拉”,对别人说她是个聪明可爱的小画家;
而那些在街头巷尾骑着自行车追逐她的小男孩们叫她“美丽的斯黛拉”,会夸口向别人炫耀自己曾被她赠予糖果。
她神秘、美丽,带着一种让人觉得无处不在的魔力,她吸引着人们向她靠近,但却没有人一个人能走进她的心里。
——卢卡斯觉得她是个既多情又无情的坏姑娘,像只会在人心尖上轻轻勾弄爪子的小猫,不肯用力又不肯撒手,只会让人心痒难耐。
他有些心情复杂的想,遇到她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对于自己引起的无声风浪,stela本人则是极为平静。她懒得去做自我介绍,只是在新城市里,我行我素的过着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在巴塞罗那老城区新租的公寓位于7楼。公寓楼的外墙是饱经风霜的浅灰色岩石材质,楼内是会咯吱咯吱响的老式栅栏门电梯,楼下的花店永远有浓郁的花草香味;白天下班后顺路去集市买最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回到家里自己做饭,然后就着可以远眺圣家族大教堂的阳台,与夕阳一起共进晚餐。
所有的一切都是stela最理想的样子,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黄昏时分,天空中布满了火烧云。太阳变成了一只橙红色的圆盘,拖着淡淡红晕。厚重的云层也被烧成了红色,天空也镶嵌上了余晖的印记。
吃完晚餐的stela趴在阳台上,一边叼着玳瑁烟嘴吞云吐雾,一边望着楼下玩闹的孩童与过路的行人发呆。
两个月前,当她与那只老山羊一夜欢好后,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那张数额为10万欧元的支票独自来到了巴塞罗那。 马德里的一切让她失望透顶。她在那里出生、那里长大,在那里被救赎,在那里被抛弃……最终,那里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都使她感到万分窒息。
于是stela逃离了马德里,她断掉了与它有关的所有联系,选择把那儿当做人生中的第一座“坟墓”,把所有的悲伤与失意都埋葬在了那里,然后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巴塞罗那于她而言是新生,这里是高迪的城市,人类追求浪漫的极致都在这里,就连stela这个一向不怎么追求浪漫的人,都开始逐渐爱上这里。
只是她偶尔仍会发呆,仍会想起关于马德里的人或物。
她想那只老山羊在发现她带着支票消失后会很生气;而拉莫斯联系不上自己时大概又会像之前那样在心里怨骂起来;还有里卡多……
想到那个温柔的巴西人,一阵酸涩的刺痛感在stela心里蔓延开来,像是被人塞了一整只半生不熟的菠萝一般。
……他会在意自己的消失吗?他会记得自己吗?
stela有时会对这些问题进行设想,但很快就让自己清醒过来——她努力让自己不缅怀过去,因为那样会让她看起来很狼狈。
公寓里那只来自上世纪40年代的木质自鸣钟发出了沉郁的叮咚声,stela从思绪中回过神,发觉原来已经晚上六点。
她掐掉烟,回到房子里,开始为晚上的“工作”做准备了。
夜幕降临时,巴塞罗那披上一层诡魅的午夜罗纱。当如蛛网般星罗密布的灯火从市中心一路铺展至地中海的海岸线时,人们也开始借着夜色来体验这座城市的另一种风情。
当穿着白色复古蕾丝束胸、白丝吊带袜、头上绑着两只浅蓝色丝绸缎带蝴蝶结的stela准时出现在工作间时,正在补妆的性感金发女郎克劳迪娅就和她笑着打招呼:“晚上好,小卡门。”
“晚上好,克劳迪娅。”
stela一边将帆布包甩到座椅里,一边掏出那双又尖又细的白色复古风高跟鞋穿上——天知道她有多不情愿穿这个!一晚上的时间下来,她会像以前在马德里巷子里吸毒过头摔断腿的罗伯特一样瘸着走路!
从镜子里扫到一脸郁闷的女孩儿,克劳迪娅忍不住半调侃的安慰说:“别那么愁眉苦脸,小卡门。等你习惯了之后,你会离不开它的。”
“那我大概要等到下辈子才会习惯了……为什么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我穿高跟鞋呢!”
年轻的女孩委屈巴巴的抱怨着,惹得金发女郎忍俊不禁,连拿半掩在性感深连衣裙下的丰乳都颤动起来,她一边涂口红,一边笑着说:“因为卡洛斯希望出现在这里的每个男人都无法拒绝你端过来的酒水……所以,你得早点习惯这个,ittle?girl。”
听到“卡洛斯”这个名字,stela忍不住瘪瘪嘴,然后不情不愿的迅速化好妆,出门准备开始今夜的“工作”了。
位于恩典区的萨顿俱乐部是人们心中最理想的销金窟,来自全球各地的有钱人与明星都在这里享受音乐与酒精带来的轰鸣感。
而在这家夜店里,stela的岗位是“端酒女郎”,经过她手而端出去的酒水,每一瓶都有着丰厚的提成,急于攒钱的stela把这当成一份不错的工作,从小在马德里红灯区长大的她,没花多少功夫就已经可以熟练游走于各色人物之间。
在顺利的端出去第四瓶路易十三后,stela在俱乐部二楼的看台上发现了那个正对着自己微笑的中年男人。
那个家伙穿着一身十分气派,却又与环境格外不符的考究西装,金发碧眼又衣冠楚楚的样子,简直像个英国绅士。
他笑着朝stela勾勾手,示意她上楼。
见此,女孩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走上了楼梯。
“一切都越来越顺利了,对吗?”
卡洛斯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stela。
“能赚钱的事情当然会越来越顺利。”女孩耸肩道。
身为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卡洛斯是欧洲大陆某圈内有名的人物,而和他同样出名的,是他手下那些被称为“钻石狗”的掘金女郎们。
在西班牙,没有人会质疑卡洛斯的审美。这个穿着西装、衣冠楚楚如英国传统绅士的英俊男人,能教会他手下的每个姑娘如何拼命掏空顾客的钱包,更有甚者,会直接成为某个足球明星或欧洲富豪的妻子。
而在面对像小孔雀一样美艳而骄矜的stela时,卡洛斯的眼中闪着一丝光芒,仿佛是欣赏,又仿佛是隐晦而不可言说的欲望。 “那你要不要试试更具有挑战性的游戏?”
卡洛斯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然而stela可不会轻易吃这套,?她盯着男人谨慎的问:“那会是什么样的‘挑战性’游戏?”
男人笑了起来,然后指了指夜店一角的座位,道:“如果你能把‘are?ask’(路易十三天蕴)推给那个男人,那么这瓶酒全部抽成都会是你的。”
“……那如果我没有成功呢?”
“那你就得和我签长期合同。”卡洛斯显然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看着女孩,微笑着说:“我不能一直允许你把我这里当成游乐场,小卡门……你需要好处,我也需要。”
——她就知道!在自己直白或委婉的拒绝他好几次的合同邀请后,这个家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开什么玩笑!她只是想要攒够钱去伦敦而已!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当给别人端酒的“钻石狗”!
stela盯着面前的男人,脑海种在快速盘算着。在思虑一会儿后,她便抬起下巴冷笑着说:“我接受这个挑战……因为我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