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破旧泡池,一大早热乎水也干净,黄力叼着烟,泡在里面,丝丝困意袭来。
趁着没睡着,起身,简单冲洗了一下头发,擦了擦身体,围着浴巾走出来,在老式的柜体休息位直接躺下,铝盆的羊肉汆面,铺了一层羊肉,一盘混杂了多种佐酒小菜的拌菜,酸甜辣口味,搭配老旧铜酒壶被‘座在’了一个大缸子里,端了上来,大缸子里是热水,烫过之后自身变得温热的高度酒,喝起来入口更柔顺一些,少了辛辣,口感更佳。
于此同时,就在进入这片老旧区域路口适合停车的区域,也是县城靠近这里最后一段相对车辆多的街路,陆江坐在车里,连着啐了几口,从早,一直坐在晚上,听着评书睡了好几觉。
电话,这才响起。
“擦,大力,你个王八蛋是玩够了洗了澡睡足了,才给老子回电话。”
电话另一头,在澡堂子睡了一天的黄力,刚回到自己的小平房出租车,也不点炉子烧火,进屋直接开启了大功率的电暖风,对准床铺,从床头破旧的柜子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从他离开家,身上就没拿手机,家里自用的手机早已关机,昨天回来,直至现在才开机,给陆江回了一个电话。
“火气这么大,不会是在外面等了我一天吧?”
“你给我滚犊子。”
“老地方见,火气别那么大,你也在这地方呆过,睡觉地方是临时落脚的,玩乐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出来。”
黄力带了一个棉手套棉帽子,出来后裹了裹大衣,走出胡同,四处张望,看到被随手扔在别人家墙根底下的破旧自行车,走过去,直接扶起来,两个轮胎还有气,车没锁,骑着自行车从这里出来。
道路不好,好在这里一条曾经通车的小路如今车子不多,尾气少,露面造成雪下冰的概率就低,晃晃悠悠,自行车骑了十分钟左右,到了路旁,他也随手将自行车给扔到了路旁的大车加水临时休整刷车吃饭的院子里。
点燃一支烟,摘掉手套,晃晃悠悠走出来,向着陆江停车的区域走了过去。
敲了敲车窗,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按你要求做了。”
陆江将一个男士的斜挎包扔给他。
黄力即便是专做这种事的‘办事人’,可这样一个承担责任不大的活儿,给这么多钱,即便是他也很是心动:“你也不是没在里面住过,直接去不就好了,还避嫌……”
陆江一个眼神飘过去,黄力话音戛然而止,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干这行的,虽说不是影视剧中直接取人性命的杀手,却也没差多少,最忌的都是话多好奇心太重。
作为曾经的‘邻居’,以前黄力觉得陆江总想着安稳不适合做这一行,当初在南边被老板坑,黄力是去帮过忙的,最后是陆江不想家中老爹老娘再为自己操心,这才忍住了。
回到松江,还想要稳定,黄力是笑话过他的,万没想到现在人家陆江混的好了,跟了大老板。
知道他好,不至于羡慕,毕竟以黄力的性格,长时间去伺候别人当贴身马仔,根本不可能。
“大江,就这一次,我以后嘴缝上,你也知道我,烂命一条,钱这东西赚来就是花的,享受到了,我就算不虚此生了。”
黄力什么意思,陆江很清楚,也是因为知道对方是得过且过享乐为生的人,他才愿意找他,这只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
“真的不在意?”
黄力没有第一时间表现斩钉截铁,而是不屑的哼笑了一声:“在意又如何呢?找个女人结婚,生个孩子,下半辈子为了家长里短活着?亦或是现在继续潇洒,到五六十岁弄不动了,成一个孤寡老人穷困潦倒?我今年三十五了,要是能再潇潇洒洒随心所欲的活十年,我就满足了。”
没等陆江开口,咳嗽了两声,昨天玩了那么长时间,烟抽多了,嗓子不舒服。
“走了,以后有事找我吧,老规矩,发信息,四十八小时之内给你回复,有急事,直接来找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想要取得别人信任,光是表态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黄力也懒得继续说什么,开车门下车,他是知道的,陆江不会跟自己去玩,对方现在不止是要自己洁身自好,还要以单线联系断开一切不稳定因素。
呵呵,那样的生活,也没意思。
这一晚,黄力在县城有名的歌舞厅一条街,在一家小歌厅内,消费五千块,在一群胭脂俗粉的眼中成为了大爷,也正因为她们不够漂亮,所以更为珍惜能够多赚钱的机会,愿意付出更多更好的服务。
陆江连夜返回了松江,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充其量是李总丢了面子,也算是这边给予的回应警告,就算黄力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无论是嘴不严还是别的事犯了被牵扯出这件事,也无伤大雅。魏总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而自己呢,事情到了自己这里,必然会戛然而止的,即便有自己是魏总身边人的身份有所牵连,也仅限于此。
别的人心里怎么想,陆江并不清楚,他自己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尤其是在被以前忠心耿耿跟随的老板给坑了以后,那种世界观崩塌的挫败感,曾有一段时间让陆江自暴自弃,回到家乡之后,父母的包容和温暖,让他没有彻底陷入暴虐的状态。
从小就是混不吝,出去混了那么多年依旧是一事无成,回来后抡起拳头揍了几个人,当着他的面没人说什么,背后的议论声,足以让父母生活在窃窃私语的非议之中,可他们说过什么吗?
当初跟魏涛,就是想要赚点钱留给父母,几年下来,如今家里的变化是他都不曾想过的。
曾经刚跟着大老板出去时,曾经想过我要是成功了,回来如何如何?
那时候的觉得自己幻想是最佳状态,时至今日才发现,那是自己短视了,真正更高更好的优渥生活就在自己面前,现在的自己早已拥有,父母也成为了村里腰杆最直的人。
村里的人,家里的亲属,都已经进入到了安顺集团工作,有自己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官职却能让所有分公司从上到下都给予尊重的人存在,家里亲戚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照顾。
一辈子老实巴交,自己从小就到处打架没少给家里招惹麻烦,父亲那几年竟给别人点头哈腰了,现在则不同了,选村长,父亲的呼声最高,如今父亲每天也戴着一顶显得很有学问的帽子、眼镜套装,兜里也总是插着一支钢笔,背着手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别人的尊敬。
每一次陆江回家,周遭邻居和家里亲属都会聚过来,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陆江过了飘的年纪,也有着能够抵御按耐不住内心的阅历,他知道应该感激谁,曾经被伤害过一次的心,重新燃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志愿,我能耐不大,只有这一百多斤一身力气,老板如果需要,随时随地我就贡献出来,相信就算我不在了,老板也能照顾好我的家人。
回到松江,回到安顺街一号,车子开进来,走到侧门,看到祝喜春正跟何胜利在喝酒,隔着窗户挥了挥手,做电梯到五楼。
五楼很安静,只有穿越各个区域的廊灯亮着。
他拿出手机,在六楼前往七楼步梯的楼梯口,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
“你上来吧。”
楼上书房的门开着。
书房有两个门,一个是通向七楼公共区域,距离楼梯不远,上来就能看到;一个是通往主卧,外面的门关闭,这就是主卧内套房的一个书房,打开则跟主卧是两个房间。
魏涛坐在沙发上看资料,陆江走进来,下意识先看了一眼通往主卧的那扇门,门也开着,连忙收回视线。面对老板娘,他乃至祝喜春等人,都给予最高级别的尊重,尤其是狗春子,别看有时候他跟老板可以没大没小,可面对几位同时拥有‘老板娘’身份的女人,祝喜春跟所有员工一样,保持敬而远之的尊重,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试图以任何方式拉近彼此的关系,哪怕曾经是同学,现在也是上下级。
“要喝什么,自己拿。”魏涛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冰箱里拿。
陆江快速的走到魏涛身边:“人回来了。”
魏涛抬起头:“雷总给我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