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可实是百年一遇的倒霉人才,天煞孤星啊。”卦师丝毫不掩幸灾乐祸之色,拢了拢自己一团乱麻的胡髭,抄手沉思起来。
林旸见他故弄玄虚,脸上却不见恼怒之色,反像是被他勾来了兴致,挑眉笑道:“怎么,大师可是算得我孤苦此生,还是已命不久矣了?”
卦师不理会林旸,仰头看着巷道上方的一线夜空,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便在林旸觉着这人演不出什么正打算离开时,卦师忽然探手取过纸笔,龙飞凤舞地挥毫起来,林旸见他笔势散乱,好好的一字写得张牙舞爪,最后一笔尤是强横,将整个字斜切作了两半,竟是一个“执”字。
林旸盯看着这字,面上才始有些沉色,声线微冷,“你这字写得可够难看的。”
卦师随林旸嗤笑一声,语声中竟些许怜悯,“你清楚我这字中含义,还要自欺欺人吗?”
“我不懂你是何意。”林旸声调愈冷,抬眸时不掩寒意,卦师此时却当真成了瞎子一般,对林旸紧盯的视线视而不见,身子往墙上一倚,摇头晃脑地念叨起来,“不可说,不可说。”
“不可说你替人算什么命。”林旸冷笑一声,按在桌面的右手下瞬时出现裂纹,卦师赶忙直起身来,挥着袖摆来驱赶林旸,“哎哎,你别弄坏了我算命的家伙。”见林旸坚持不走,便又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取过纸笔,以左手遮挡着写下一行小字,小心地折成四方形状,递与林旸,“走远了再看。”
林旸垂眸看着白纸,并未接过,“为何要走远才看。”
“你按坏了我的桌子,再让你看到纸上的字,岂不是要连我的摊子都给掀了。”卦师说着话,似是已经厌倦,起身收拾起东西来,“我这是可怜你才与你解释一二,赶紧走赶紧走,说多了泄露天机,你赔得起吗。”
“你可怜我。”林旸静立不语,良久,自嘲地低笑一声,慢慢拿起白纸,转身向人群中走去,带了十分狂妄的笑声自身后传来,久久不散,“走罢,你我缘分未尽,终究还有再见的一日!”
林旸念着卦师所言,魂不守舍,不知不觉竟随人流往城外走去,直到眼前见到一扇厚重恢弘的大门,方才察觉周遭早已黑漆漆的不见人影,手中白纸亦早已揉皱得不成样子,林旸抬起手来,慢慢将白纸展开,一行遒劲小字于黑暗中依然刺眼,刺得她胸口都阵阵作疼,林旸怔看许久,右手倏地握紧,将那白纸揉得再看不出原样,“早该掀了你的摊子。”
白纸在苍白细瘦的骨骼间挣扎破碎,将早已落笔的命数尽数溶进骨血。
生时长别离,死亦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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