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传来的酸麻仍叫人很不舒服,钟林晚走得缓慢,却极有耐心,一步一挪,向着这一月来日日期盼想念之处,坚定地迈步,她费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门前,手心里都攥出汗来,停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才敢抬手推门。
小室内静悄悄的不闻人声,钟林晚蹒跚着挪过桌旁,视线内映入一柄通体玄黑的剑,立于床旁,修长分明的手指垂在身侧,接着是及腰如瀑的墨发,冷淡出尘的眉眼,无一不似水墨画中的人物,飘渺虚幻,风姿绰约,画中人倚床而坐,不知正自垂眸思索甚么,眉头微微蹙起,素白的衷衣前襟半敛,似是将为自己换过药,隐隐露出玲珑有致的锁骨及胸前雪白的细布。
钟林晚紧抿着唇,她觉着胸口下一颗东西咚咚地跳,又烫又急,好似患了严重的心疾,她张了张口,喉咙仿佛被人扼住,发不出一丝声音,像是这次近在咫尺的分别不止过去了一月,而是过去了一年,十年,一百年,久到她不知第一句当对她说甚么,才好弥补这次漫长的离别。
纤长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钟林晚稍稍回神,想要走上前去,她看着自己日思夜想之人缓缓抬眸,从来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微启,“以后不许再如此。”
钟林晚蓦地止步,怔怔看着白霁,她耳中只听得清自己的咚咚的心跳,尚不明白她说了什么,眼泪便先落了下来,落得她自己亦是莫名,咬唇想要忍住,偏偏委屈得连气息都急促起来,越是想要压抑胸口便越是起伏颤抖,闷涩得发疼。
白霁见着她流泪,一时亦是怔然,她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的话太过冷硬,眸中闪过几分无措,又被心疼淹没,“你……你莫哭了,我以后不再说了。”
钟林晚见白霁欲要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开口时尚忍不住抽气,软哑着声线道:“我不哭了。”
白霁抬手替她擦拭眼泪,听闻此言,动作微顿了顿,只是钟林晚口上说着不哭,眼睛却忍不住下雨,一颗颗灼热地落在白霁指尖,白霁凝神注视着她,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并非不喜欢你哭。”
“我不晓得如何与人亲近,亦不知该如何待你才会叫你好受,我怕有一日你会厌烦了我。”
“你一落泪,我便想是自己做得不好,未能照顾好你,胸口便也随着疼。”
白霁冰冷的指尖缓缓拂过钟林晚侧脸,目光专注而珍视,“我想留于你身边,即便不再叫你喜欢,亦可一直护着你,若因我而令你受伤难过,我的存留便不再有意义了。”
一月光景,于钟林晚而言是不得相见的担忧想念,于白霁而言却是刻骨的疼痛,昏沉时满目所见皆是钟林晚淋漓的鲜血,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亦不是自己所念之人,张瞎子并非钟林晚,他恨不能钟林晚从此扔下这个拖油瓶,所以他从不掩饰烦厌,直白地告诉她钟林晚如何取血救她,如何为她伤身呕血,如何拖着虚累的身子还要来照看她,最后还要满眼讥诮地嘲她,我早便算到你有一死劫,你偏不愿听我所言放过她,就只因着你不肯死,才会将那不开窍的孽障拖累至如此境地。
钟林晚哭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白霁慢慢坐直身体,唇角勾起静谧柔和的一丝淡笑,“这一次,当真是我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