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霁坐在流云上,眼前风物万千,皆是欣欣之态,但彩云易散,玉山不坚,倪家若再来一次灵火之乱,便是云端折堕,也许世间再无三云心法了。
这些天,她爷爷已动了三分云栖中枢的念头,中枢三分,亦相当于强行将云栖分为三份,若此法传开,纵然没了灵火之忧,云栖也要陷入争端不休的境地。
若如此,她该如何自处呢?
漂泊的剑客沉沉叹了口气,松绿裙摆从她身后飘过一个角。她扭头仰视着青衣人,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像极了幻境中长生剑的视角。 很相衬。
她师叔其实应该多笑笑,当年的她可不像如今这般冷淡。
大、大逆不道。正直的剑客忽然惊恐地咬了咬舌尖,使劲儿摒弃头脑中的一些离谱幻想,半点没听到身后人的问话。
“认识路么?”
闻世芳停在了半空,倪怀雪的石舫停在映月湖上,但云栖上湖泊众多,她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汪湖。
青衣人等了许久,也不见身边人回话,顿生狐疑,整个人半跪下来,略带紧张地盯着倪霁,指尖灵光闪烁,差一点就要点上她额头。
倪霁只见闻世芳秋水般的双眼骤然出现在眼前,鼻尖的异香忽的浓重起来,微凉的指尖只差一点点就碰上了她的额头。
“不是,只是……”倪霁只觉一口气悬到了胸口,好像被抓包的小贼,忽然怕起闻世芳来,急急往后躲去。
可她忘了,她本就在流云边缘,如今着急忙慌地一躲,便直接翻了下去。
闻世芳:“……?”
流云下,风声一厉,倪霁满脸通红地又翻了上来,悔恨不已——自己干得是什么蠢事。闻世芳便是洪水猛兽,自己也不至于这么躲她。
“只是什么?”
青衣人大概觉得很好笑又想给她留几分面子,唇轻轻弯出了一个小弧度又再度压了下来,然而眼中笑意实在做不得假。
山川风物,尽在眼底。
倪霁躲着眼神,探了探骨戒中尚未参悟透彻的剑意,方冷静道:“只是我也忘记路了。”
“……当真?”
“……真……”流云之上无路可逃,除非她想再来一次,剑客顶着青衣人的眼神,谎话忽地不时在喉头咕噜一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才挫败道,“假的。”
“很好玩儿?”
闻世芳觉得稀奇,但想了想也没再问,只是顺手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
那力道轻得跟拂雪一般。
好玩。倪霁脸上骤然升温,一边低头掩饰一边摇头认错,好在天可怜见,终于送了她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