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霁轻轻念出匾额上的两个字,嗓音带着久不发声的嘶哑。
她无声地走上青石小路,推门而入,高大的琼花下石台依旧,连一点落花都没有,就像有人时时扫拂一般。
一片半透明的琼花打着旋儿悠悠落下,石台上闪过微不可见的一道流光,琼花便被轻轻荡开,落向地面。
倪霁不自觉伸手接住了那片花瓣,轻轻的、凉凉的,似乎很柔软,又带着坚不可摧的柔韧。
捏着花瓣,她推开那扇不知多久没有被推开的卷草纹木门。屋内陈设如旧,设下的法阵隔开了岁月的侵蚀,一切时间流逝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一排倒扣的茶盏外,有两只茶盏孤零零地立在外面,一道清风从半开的窗户里溜进来,却吹不动半拉着的床幔,香炉里的香灰仍然保持着一个小小的尖。倪霁几乎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某个人下一刻就会推门而入,问她一句……
问什么呢?
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过了许多年。
在琼花台秘境里。
她过了好多个好久。 在某一些时候,她从未和闻世芳碰面。她知道世上有远春君这么一位元君,知道她年纪轻轻却修为深厚,知道她与另外三位人杰共称“潇湘四杰”……她在世人口中听闻这位元君的事迹,但从来只是听闻。
在另一些时候,她跟闻世芳打过照面,却是在倪涯的引荐之下。她是闻世芳的后辈,闻世芳是她的前辈,在场的还有她母亲倪蕴和水云画师,每个人都很开心,她也觉得似乎本该如此。两人就像一时交汇的两条线,见过一面后,便渐行渐远。
也有时,她不仅见过闻世芳,还跟她生活了很久。她远行三千里,登上琉璃水晶般的不问天,求教溪山剑法。不问天上的荒芜历历在目,和眼前这一座空荡荡的屋子似乎很契合。但,不一样。她学成而归,成为倪家最锋利的一柄剑,成了一代剑仙。闻世芳呢?她也许下山了,也许没有……
她不知道。
也许,这是一点师徒缘分的最好结局。
在很多很多场梦里,她都练了很多年的剑,出了很多很多招,她也许血光加身,也许荣耀万丈,也许是一代剑仙,也许是英年早逝,但不论如何……
没有一个梦是圆满的。
她还是,太贪心了。
倪霁轻轻地摩挲着手指间那片琼花瓣,她还记得某个梦中闻世芳温和而疏离的眼神,也记得很久以前,她走下白玉高台时,闻世芳投过来的带着笑意的眼神。
她的每一个梦里都有闻世芳,或在眼前,或在世人口耳相传中。那……闻世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