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迟疑着,咽下嘴里的饼,还是问了出来,“什么是‘西音型’?”
“就是……心理层面的原因……焦虑、恐惧……心理压力……不是功能有什么问题……”
哦!是心因性啊!……好吧,看来我穿越前对男科疾病了解不多。
对于自己不了解,还很令对方尴尬的话题,我认为最好的回应是——少回应。
“哦。”我说。沉默重新降临,这次沉默持续得更短,卡修他就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人。
“我就是需要点时间做心理建设……”他自己又继续说了起来,“我下次肯定不会掉链子的!而且对象是你的话……下次,肯定全程都能做到……”虽然说着这种话,语气却越来越微弱,弯着腰,驼着背,下巴都放在膝盖上了。
他不说也还好,越说,我觉得好奇——你要说就说得清楚明白点,这都打得什么哑谜……但要是追问,是不是太唐突,太冒犯了?阳痿嘛,对男人来说是关乎尊严的生死大事……
可是我和他刚刚睡都睡完了,他阳痿的模样见都见过了,谈一谈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决定先鼓励鼓励他,再发问。
“我也相信你一定行……”我说,“不过你怎么会对做爱有心理压力,觉得焦虑恐惧啊?我以为你穿越后的人生挺顺利的……你被拒绝过,被嘲笑过?”
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重新低下头。
啊?不会是被我——不对啊!那时候不是在圣地作战,他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吗?他阳痿肯定和我没关系!
“顺利……是顺利……”他这么说,“但也不能说只有顺利……哈哈,你当初说我是个天真幼稚的小朋友……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用手臂环住膝盖,把下巴完全埋进手臂里,只留下两只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难道真和我有关系吗?啊?
他深呼吸了一下,开口了:“我小时候,一直照顾照顾我的保姆去世了,她是……死于难产。”
啊……
他看着我的表情,却像被烫到了一样,一瞬间又移开视线。他抬起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他看起来很羞愧,很难受,很恐惧。好像我对那个不幸的人的怜悯和同情会刺伤他。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他像个强迫自己忏悔的罪人一样,把他的罪状如实告诉我。
“她……很漂亮……我小时候……你知道,并不是一个真的小孩……我意淫过她……我想,我长大以后,要让她做我的女人……然后……然后……”他的吐词开始变得含糊不清,“一个宫廷里的管事,一个地位不算很高,但比她高的人……他像我一样,觉得她漂亮,他就……做了我心里意淫的事……最后……她怀孕了……”他停顿了一下,开始语无伦次地重新形容起她,“她很温柔,对我很好,很美丽,我从出生起,就是她在照顾我。她比我母亲和我相处的时间更长更久,比我的母亲对我更关心更体贴。她怀孕了。他们一直知道他胁迫她和他睡觉,但从来没管过,可她一怀孕,他们就出来管了——说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有伤风化,要辞退她。我去找我的母亲,在地上打滚,哭着闹,要求不要辞退她……觉得这样,自己就足够弥补她了……觉得,本来也不是我的错,是不是?让她怀孕的人不是我,我只是个小孩……他们留下了她,但总有人嘲笑她……也没有因为她怀着孕,就让她少做点活……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问她。她告诉我,我没错,她很感激我,我那么努力让她留下来,让她能够继续照顾我……她待产的时候,被送到一个破旧的小房间……分娩的那一天,我正好跑去看她,看到她……他们让我留在那,让我……看她……听她……我母亲觉得,这样可以教育我,不要做个放纵的男人……还是利诺过来,把我抱走了,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是穿越者,他觉得他们不应该让一个小孩目睹一直照顾他的人怎么惨叫着死去,这是在虐待我……”
又一阵沉默。然后他再次开口。
“不是我,我想,和我没关系。我悼念她的死,我去看望她的家人,给他们额外的抚恤金。他们夸我善良、仁慈、亲民。她的家人们对我感恩戴德。我对自己说:我比任何一个听到她的事后,会鄙薄她的人好。我对自己说:我和那些听到她的事后,会为她难过的人一样好。”
他慢慢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闷闷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但是心灵深处,很清楚……我,不假思索想做的事,造成的结果是让一个我喜欢的人惨叫着死去……虽然不是我,但有可能是我,因为我就是和他一样的人,不假思索地想睡女人,一有机会睡女人就会睡,把苦果留给她去承担……没害死过人,只是因为没有过那样的机会……于是,后来身体长大,我发现我就变成这样了……身体很诚实,是不是?”
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我。他说了这么一堆话,这么诚实地告诉了我这么私人的经历,坦白他的负罪感,我其实不想表现得太冷酷无情,可是啊——我忽略不了那个点!
“所以,”我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不会由于难产死掉?或者应该说……你只能对不会死于难产的非人类女性硬起来?”
“啊?!不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那时候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你对你一见钟情的,和你的种族没关系!……当然,能成功……可能是有点关系……但、但是这不是说,是因为你不会因为做爱就死掉才喜欢你,或者换个别的一样种族的人我也会喜欢……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
哈——漂亮话当然都是那么说啊,实际上……哼。
不过,算了。因为心理阴影阳痿,于是恋慕上能规避掉这个心理阴影的女人,和喜欢上床时把人撕开,或者渴望上自己亲妈,或者享受把人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漓的魔族人相比——卡修已经很小清新了。
我把喝空了的水袋递回去。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他接过,收起来,不好意思地和我说:“希望你听了这件事后,别讨厌起我……我已经不是那样了……成熟了许多……不会再随便意淫别人,随便口嗨别人了……”
我皱眉。虽然他差不多是这样表现的,但他这么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像是在道德绑架我。
“要是你害怕我因此讨厌你,你就不应该告诉我。”我说。
他被我噎了几秒。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说,“可一直憋在心里……太孤独了。所有人都不会理解,为什么这件事会变成我的一个……心理问题,让我……就算是利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道德水准最高的人了吧……教皇阁下也只会觉得,难产而死的女人,那是她们的命运,人应该接受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而不是质问神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命运——哈,这些土着……”
他摇摇头,接着金色的眼睛望向我。
“而你,陈诚,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我一样。你不会反问我,为什么人不该承受那样的命运。”
他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他的手,站起来,揽住他的脖子,被他抱起来。我们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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