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皇帝因此离不开她,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连乔并不认为自己的床上功夫有引人入胜的魅力,所以还是得从抓住皇帝的心入手;何况,□□上的牵绊只能维系一时,她要做的,是让皇帝从精神上信任、乃至于依靠她。
这是一项细活,急不来的,眼下她只需按部就班的做好宠妃这个岗位即可。
倒是太后召进宫来的那熊孩子,听说近日惹了不少麻烦,非但宫中的东西砸坏了不少,甚至许多嫔妃也经他毒手“摧残”。譬如尹婕妤前日在御花园散步时,不小心踢坏了楚晖堆起的一个沙堡,那孩子吐了尹婕妤满裙子的口水,还朝她扮鬼脸骂脏话。尹婕妤气得半死,登时要去找他理论,反而是太后派来的人劝住了她,说她一个大人同小孩子计较什么,有失体统,反把尹婕妤教训了一通,那孩子却安然无事。
尹婕妤回去便恨恨掀了一张桌子。
连乔听到别人转述的这些趣闻时,只是付之一笑。她早就料到孙太后的溺爱会造成什么后果,就连田里的庄稼也还得按时培土施肥呢,孙太后却放任自流,庄亲王世子可不得跟田地里的杂草一样疯长起来了。
自然,这也是孙太后自己愿意看到的结果。连乔一向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楚晖再熊,只要不来惹她,她便懒得自寻麻烦。
这一日连乔自个儿摸索着做了半天针线,觉得有些腰酸背痛,正要唤紫玉拿美人捶来,抬头一瞧,却不见紫玉人影,便问绿珠:“紫玉那丫头呢?”
绿珠脆生生的笑道:“娘娘您忘了,您才让紫玉姐姐去浣衣局取洗好的衣裳。”
但这也去得太久了,已经快一个时辰,浣衣局也没那远。连乔便皱眉道:“让顺安过去催催,别跟人争起来了。”
宫里的女人最好在小事上轧苗头,为了一件衣裳质料高不高贵,花样新不新鲜都能争执个半天。非但娘娘们暗里较劲,婢女们也很有代主子分忧的自觉,丝毫不肯让人看扁了的。紫玉虽性子和软,连乔却也怕她被哪个好斗的小丫鬟给激怒了,才蹉跎不肯回来。 绿珠答应着,忙使唤顺安出去。
这一下又去了半个时辰,等到那两人归来时,绿珠瞬间睁大眼,而连乔也霍地从座椅上站起。
紫玉是被顺安搀扶回来的,半边胳膊吊着,左腿一瘸一拐,膝盖和手腕也都擦破,看去伤势居然不轻。掀开裤脚看时,脚踝上更是高高肿起,青紫一片。
连乔诧道:“这是谁伤的你?”
她只当是被人打的。
紫玉还想隐瞒,顺安早口快说道:“谁不知道紫玉姐姐是娘娘宫里的人,哪个敢这般大胆呢?这伤不是被人打的,却与新来的王世子脱不了干系,那孩子不知犯了什么浑,在浣衣局的路上撒了不少琉璃珠子,那条路本就湿滑无比,难怪紫玉姐姐会跌一跤。别人摔得鼻青脸肿,王世子反倒在一旁哈哈大笑,看着好不可气!”
连乔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又是楚晖个熊孩子,偏偏还欺负到怡元殿来了。这种行径往轻了说是小儿顽皮,若长大了,指不定会形成反社会人格。偏偏孙太后对楚晖纵然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旁人既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眼睁睁的干看着。
紫玉也自知这活宝贝招惹不起,忙道:“娘娘,不怪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连乔叹了一声,便让绿珠扶紫玉进内室躺下,又命顺安去太医院请杨大人过来。
杨涟匆忙赶到时,还以为连乔又出了什么乱子,待听闻是紫玉,他才松了一口劲。
但既是连乔特意请他看诊,杨涟自然得打起精神,他查验一番后说道:“紫玉姑娘的伤势并无大碍,好好养着便没事了,但只这筋骨有些挫伤,还宜卧床休养些时日,粗重活计更不得做了。”
紫玉急得便要起身,“这怎么使得……”
连乔命绿珠安抚住她,劝道:“别逞能了,本宫知道你一片忠心,但也不必拿命来换。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岂不成了本宫不仁?”
紫玉只好老实的躺回床榻。
杨涟眸光微闪,“臣多嘴问一句,紫玉姑娘是被何人所伤?”
如今宫里皆知连婕妤得宠,紫玉身为连乔的贴身婢女,无人敢不敬她三分,哪个没长眼的连紫玉也敢打?
“还能有谁,无非是那新来的庄亲王世子罢了。”连乔轻描淡写的说道。尽管楚晖未必是诚心针对紫玉,可这笔账不算在他头上,又能算给谁?
莫说楚晖只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犯了错也是得教训的。何况照孙太后这种管理方法,对楚晖的成长绝对有百害而无一利。
送走杨涟后,连乔拉着紫玉的手郑重道:“你放心,本宫一定为你讨还公道。”
紫玉神情颇为不安,“娘娘不必为我操心……”
“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怡元殿的人不是忍气吞声的,否则难免有一日欺压到本宫头上来。”连乔沉声说道。
连乔有自己的打算,知道此事去找孙太后也是对牛弹琴,所以她很聪明的隐忍不发,只在晚上楚源过来时稍稍提了一句。以楚源现在对她的恩宠,相信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可是楚源的回答却叫她失望透了,他轻轻笑道:“何必同个孩子过不去呢?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得轻巧,敢情受伤的不是您老人家。连乔心中恨恨想着,却撅起嘴露出一副娇态,“陛下就会哄人!您才说会保护臣妾,不让臣妾被人欺负去呢!现在却立马说话不算话了。”
楚源揉了揉她的鼻子,“紫玉不过是个下人,何至于你为她费这般精神。你若实在怜惜她,朕让太医院送些好的伤膏来,再不济,从你的月例里拨几支珠钗赏给她,可好?”
说罢,便轻轻吻上她的耳畔、鬓角,仿佛是一种安抚,姿势却极为轻率洒落,显得非常漫不经心。
听着他那副开玩笑的口吻,连乔便知他根本没将紫玉的伤势放在心上。这些自命不凡的贵族,眼里向来只有自己,好像底下人的身体和尊严都不值钱似的,可以任意践踏。
连乔死命捶了他几下,完全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恨。可是她一介女子能有多大的力道,落在楚源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楚源就喜欢这种小野猫似的欲拒还迎,这令他有一种征服的快感。楚源一手扣住连乔的后脑勺,一手便抱着她圆润的肩膀向后倒去。
结果这场不愉快的对话在床上愉快的结束。楚源倒不曾食言,隔日就让太医院配了些好的治淤伤的药膏来,珠花钗环也赏了几对——自然没用连乔的月例,而是出自他自己的私囊。 皇帝玩笑归玩笑,出手还是极大方的。
但是这种形式化的安抚并不能令连乔满意,楚晖是出身高贵的亲王世子,犯了错自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可紫玉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底下人,若最尊敬的人都不能为她出头,她还能依靠谁呢?
连乔决定亲自给这熊孩子一点教训。
秋天本不是放风筝的好时节,但凡事皆因少见而稀罕,所以当楚晖瞧见不远处翩跹飞过的一对蝴蝶时,目光登时便被吸引过去了。
楚晖今日心血来潮来御湖边钓鱼,本以为会有大收成,谁料巴巴的坐了半日,非但不曾钓上一尾游鱼,连个小虾苗都没捞着,心里的焦躁可想而知。
他不耐的扔下钓竿,颐指气使的问身旁伺候的老嬷嬷,“谁人如此大胆,敢在御花园里乱放风筝?”
小小年纪,学起大人的口吻竟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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