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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乔无话可说了,她可不会傻到以为这孩子真沾了她的光。要说沾光,也是她沾楚珮的光才对——比起虚无缥缈的夫妻恩义,这孩子才与楚源真正血脉相连,皇帝不疼她是假的。

    就算日后楚源对她腻味了,凭借这个孩子,她也能得楚源几分眷顾——当然,前提是那时候她还活着。

    这一日又陆续有各宫的嫔妃过来探望,除皇贵妃外,孙淑妃也来了,就算她再不喜欢连乔,也得做做面子工程。至于其他的嫔妃,有几个倒是真心过来道喜,顺便看看小公主的玉貌仙姿:宫里寂寞久了,她们也是头一遭看到孩子出世呢。

    连乔只能很遗憾的将小公主抱出来瞧,不得不说,真的很丑呢。虽然嬷嬷说小孩子都是这样,但连乔对这话总是半信半疑的。她可不希望生下一个不漂亮的女儿:都说外表美不及心灵美,可是在这世上,长得好看还是很有用处的。就拿谈恋爱来讲,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还是看脸么,倘若一张脸让人不忍直视,那再美的灵魂别人也无心关注了。

    好不容易应酬完来访的一拨拨客人,连乔光坐在床上不动都出了一身汗,她挣扎着想下床洗个澡,紫玉忙拦住她:“娘娘,月子里可洗不得澡呢,万一落下一身的病,那奴婢们的罪过就大了。”又叮嘱绿珠:“将门窗关紧些,别让娘娘吹风。”

    关于坐不坐月子,一向是个千古谜题,为什么外国那些洋妞就不用坐月子呢?她们之中的不少人还放心大胆的喝冰水吃冷饮,莫非真是体质差异?

    连乔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在古中国,这项传统一向维持得很好,大约老人们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她就曾听闻过,有人月子里见了风,每逢阴天两条腿就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甚至还有漏尿的。

    连乔可不想成为一个干瘪漏尿的老妇人,宁可相信这项迷信。何况在约束严苛的宫廷之中,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她只得无奈说道:“至少打盆水给本宫擦擦身子。”

    闻着这一身的血腥味,连乔自己都快吐了,难为她们还怎么受得住。

    在紫玉给她翻了个身擦拭背部的时候,连乔显出一脸惆怅:为什么她会选择在夏天生孩子?正赶上这样的暑热,往后还有一个多月该怎么熬啊!风也吹不得,冰块也不能用,活活把自己闷死算了。

    再有下回,她一定得选在冬天生,至少日子好过一点——不,最好还是没有下回。皇帝要断子绝孙就断去吧,凭什么要她背负这份责任。

    紫玉用温热的毛巾布将她身上的汗渍血渍一点点拭去,叹口气说道:“福宁宫的赏赐适才已着人送来了,就是不见人影,看样子太后娘娘是不打算亲自过来了。”

    “不来就不来罢,谁稀罕她来。”连乔趴在枕上镇定说道。

    紫玉听了这近乎赌气的口吻,忍不住苦笑。虽说太后的地位不及皇帝重要,可失却皇祖母的欢心,对小公主而言总是一分损失。

    她哪知连乔是真的不介意,孙太后毕竟是隔了辈的,小公主过得如何,还是得看父母双亲如何教导,再说了,那位老人家迟早要入土的,讨得她的欢心又有何用呢?只是连乔却也想不通,孙太后自己也是女人,怎么反倒比男人还重男轻女?想不出其他解释,大概真是“恨乌及乌”吧。

    乳母及侍女守卫一早就备好了的,光小公主那屋就有至少十来个人随时伺候,连乔看着都有些艳羡,果然生在皇家就是好命。

    她倒不至于吃自家女儿的醋,何况看着楚珮那张皱巴巴的脸皮渐渐伸展开来,露出如剥壳鸡蛋一般的嫩白肌肤,连乔心里也由衷的有种自豪感:谢天谢地,这孩子以后会是个大美人。

    其实可想而知,连乔这副皮相就够出色的了,楚源也是可以靠脸吃饭的那一型,生出来的孩子相貌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楚源爱极了这女儿,每日定要亲自来看三五回,几乎可说爱不释手。连乔坐在床上含笑看着,颇有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气氛。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虚假的繁荣。

    洗三那日她继母宋夫人进宫来探视,照例的说了一番恭喜话,接着便叹道:“可惜姑奶奶这一胎不是个皇子,不然还得更上一层楼,女儿虽好,却是不尴不尬的,终究派不上大用场。”

    紫玉听着这话颇不入耳,轻轻的反驳她:“夫人想得太简单了,无论儿女,都是陛下和娘娘的心头肉,还要什么用场?这孩子又不是为娘家生的。”

    第43章 满月宴

    宋夫人早就恼了这丫头,仗着主子撑腰就敢大呼小叫的,也不看看谁才是长辈——连乔如今虽成了娘娘,可到底有个孝字压在头顶呢,继母也该有继母的权威。

    何况连乔才生了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想必没心思同她针锋相对。宋夫人便索性颦眉道:“娘娘待下人也太宽纵了,咱们母女说话,要她插什么嘴?”

    连乔面上不惊不怒,反微微笑道:“上行下效么,自然也是有的。”

    她本意暗指宋夫人教女无方,才养出连音这样的蠢毒之人;可惜宋夫人脑子转不过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只当连乔不学无术,连词语也会用错。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夫人懒得为一个婢女伤了体面,直奔来意道:“音丫头呢,怎么不见她过来看你?”

    其实宋夫人早在家中就隐隐听得消息,知道自家的爱女仿佛被皇帝禁足,但因事涉宫中秘闻,也不好打听,如今她来看望外孙女还是其次,要紧的还是探听连音的下落——要不然光为了一个连乔,她才懒得几次三番进宫呢!

    连乔听出她声音里的焦急,似笑非笑:“母亲想听真话么?”

    她那笑容着实古怪,宋夫人不禁有些惶惶然,试探着问道:“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连乔接过紫玉递来的生化汤,将那乌黑的汤药慢慢喝了半盏,这才悠悠说道:“不瞒母亲,连音已被陛下禁足,眼下困于含春殿,半步也不得出。”

    宋夫人知道自家女儿的莽撞性子,一时也懒得细究原因,只当她得罪了哪位贵人,遂说道:“你是音儿的亲姐姐,凡事该多提点她些,如今你正得圣宠,又诞育了公主,怎么也不为你妹妹说句话?”

    连乔将汤碗重重往桌上一顿,秀丽的眉目登时冷了下来,“母亲把我想得太好性了,还得为害我的人求情,我可没这样的肚量!”

    宋夫人不觉怔住,“音儿害你?这怎么可能。”

    紫玉方才听了这位夫人一番理直气壮的话,心中早已不忿到极点,便站出来说道:“夫人再不信也好,可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连美人大雪天邀咱们娘娘出去赏雪,还特意在路途凿了一个寒潭,不是有意谋害是什么?若非咱们娘娘机警,只怕已经着了道了,连公主都不一定能平安出生呢!”

    宋夫人听得她言之凿凿,心下已经虚了三分,只得另转换了一副口吻道:“音儿年轻不懂事,被人利用也是寻常,何必跟小孩子动真格呢?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一家子姐妹何必生出嫌隙,万一让外人得了利就不好了。乔儿你大人有大量,抽空还是向陛下求个情,将音丫头放出来罢。”

    宋夫人满以为这话入情入理,对方一定会心悦诚服,谁知连乔却只是冷笑不迭:“母亲以为二妹妹还是小孩么?我竟不知哪个孩子嫉妒狠辣都占全了。纵然因了旁人挑拨,那也是二妹妹心术不正在先,很该惩戒一番。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母亲以为呢?”

    宋夫人正要说话,连乔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且我此般作为正是为了二妹妹好,她年少糊涂,很该趁此磨练起心性,省得日后再犯。若因为母亲一念之仁,由得她在外败坏我连家的声名,那才是得不偿失。”

    没想到这前娘生的女儿吃多了补药,嘴皮子越发伶俐起来了。宋夫人羞恼交加,忿然起身:“你不愿帮忙就算了,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消遣我?总归老娘养你一场,你不念旧恩,反倒磋磨起自家人来了!也罢,你不说,我自找皇上说去,总好过音丫头白白吃苦。”

    她作势欲走,连乔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由着她到御前去闹。

    宋夫人心中气馁,无奈话已出口,再难收回,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谁知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杵在眼前,冷冰冰的道:“连夫人有何事找朕讨说法?”

    连乔暗道,皇帝几时还学会偷听了?不晓得在外站了多久。

    宋氏压根不敢直视皇帝面容,两条腿软得站也站不稳,一腔孤勇更是化作无形,她只能讪讪道:“臣妇,臣妇……”

    楚源轻哼一声,“夫人若无事,就请先回吧。连婕妤尚在休养,改日再来探望亦可。”

    这已是极大的保留了宋氏的颜面,还是看在连乔的份上。

    宋氏哪里还敢为自己那不中用的女儿求情,急忙施了一礼,领着连府带来的下人匆匆告辞。

    楚源坐到床边就叹道:“你母亲倒是偏心得紧。”

    打量连乔也许为此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