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程舟是穿着自己的酒保服去的,白衬衫,黑西裤,黑领结,还搭了一副黑框眼镜。
明明是很禁欲的装束,可有些人就是,裹得越严实,看起来越不对劲儿。
所以司旭对程舟的第一印象就是——国色天香,轩然大|波。
此时的司旭完全不知道自己顶着个鸡窝头,登时摆出了“老板”该有的架势,上下打量程舟一眼:“你不是鹅镇人吧?来投奔亲戚的?还是嫁过来的?”
程舟想了一下:“算是投奔亲戚吧。”
“哦——”司旭懂了,“你是乡下来的是吧?”
程舟愣了愣。
她当时想的是,你们这儿不就是乡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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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是没有说出来。
司旭接着面试:“你有这行的工作经验吗?” “大学时干过两年兼职,后来就没干了,没时间了。”程舟笑嘻嘻的,“经典鸡尾酒我都会的,特调也能琢磨……”
“哟,你还上过大学呢?”司旭有些意外。
“对的,我专业也对口的。”
司旭惊道:“大学还有调酒专业呢?”
“不是啦,我学化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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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司旭琢磨着问她:“你说你一大学生,怎么想来干这个呢?你这个专业很难就业吗?”
程舟没立刻答话,只是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那我明白了。”司旭又懂了,“你就是想找个晚上上班的活儿,白天好能安心学习是吧?”
程舟再次和他对接失败:“学习?学什么?”
“考公考编啊。去当化验员,或者当化学老师,多好啊。”司旭说着拢了把头发,“现在大环境不好了,体制外不好混的,尤其你这种天坑专业,更难。听我的,踏踏实实学,早上岸早享福。”
程舟的精神受到些许冲击——本来就是不想听妈妈说这些话才不回家的,谁知道这儿又来了个活爹。
要是在别的地方,程舟早就退出去换别家了,但这里是鹅镇,清吧只此一家。
她只好耐着性子问:“可是老板,你要是这个想法的话,最开始为什么会选择开清吧呢?
“嗐,当时年轻呗,脑子跟被驴踢了似的,我也搞不懂我当时怎么想的。”提起这个话题,司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那时候觉得很重要的一些东西,真正成熟之后都不是事儿,就是一时被蒙住了,跟中邪差不多。”
程舟追问:“那你当初觉得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不就那些东西吗?艺术啊,人生价值啊什么的。”司旭说这话时毫无遗憾,只是自嘲,“其实我还是想劝你,趁年轻还学得动,扎扎实实学一回,考上了就轻松了。过两年结婚有孩子了,你的时间就散了,精力也跟不上了,你拿什么去跟那些刚毕业的小年轻比啊。”
程舟发自内心地感叹:“哇,你想得好长远啊。”
其实她说这话完全是贬义的,但司旭听了似乎很高兴:“都是踩过坑得来的教训。所以见到你这样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就想给你指条明路,别跟我似的走得磕磕绊绊的。你也别难过,我不是要拒你,只是我不能害你。”
他说着看向卡座里正小酌的客人:“我这店虽然小,但鹅镇仅此一家,说到底还是有客人的。尤其夜里,有时一夜得醒个五六次,睡眠质量那么差,你以为白天还能干点啥啊。”
程舟瞳孔地震——就是说夜里是允许睡觉的吗?只要有客人的时候起来接待一下就好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爹味老板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程舟知道小地方节奏慢,但万万没想到竟这么悠哉,这他爹的才叫生活啊。
“没关系的,我还是想试试!”程舟坚定地回答。
她觉得自己这趟真是来对了——鹅镇好自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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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工资也是真的低,所以说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程舟曾试图给自己提提价,但司旭很坦率地给她看了前几个月的账本——确实营业额就那么点,程舟也不能让司旭亏钱雇她。
他爹的,乡下真穷。 即便如此,程舟这些日子还是干得挺开心的,毕竟她也不是专门来赚钱的。
“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呢?” 吧台前,田野这么问她,“来体验生活?”
“我倒是想。”程舟一边拿几个杯子来回倒腾,一边回她,“我要是富二代,我早就开始到处体验了。”
“你还不算富二代?”
“我要是富二代,那钟市就没穷人了。”
程舟这话说得也是事实,但在田野的视角看来,钟市确实没有穷人。即便是程舟这种钟市普通人家的生活,也是鹅镇人一生追求而难得的。
但是鹅镇自然也有鹅镇的好——生活节奏慢,乡里乡亲都认识,悠哉且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