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龙的脸从红转了白,但还是辩解:“我才不是!”
她笑:“才不是什么?才不是性无能?还是才不是很正常,所以无法勃起?!”
钟小龙嘟囔:“你不要曲解。我是个很正常的男性。”
“行了,我不问这些啦。”她笑眯眯道:“我问其他。”
“你性幻想里的女性是不是都是亚裔?”她问。
钟小龙看了眼她美丽的脸,和那对水汪汪,异常漂亮通透的眼珠子,极快地点了下头。
肖甜梨心头一沉,那就是意味着,大约翰也是这样的。大约翰和小约翰的口味绝对一样,都喜欢皮肤柔软美丽的亚洲女人。但大约翰在回答和于连的话时,拒绝承认这一点,说他只喜欢本种族的白人女性。
“一个穿白大褂的精神科医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那时候的你,只有十五岁,那么美丽的东方少女。”他有点羞于启齿,“那一晚,我有了那种糟糕的梦。”
“你觉得性很糟糕?为什么?是觉得脏还是别的?”肖甜梨诧异他的回答。
钟小龙讲:“并不是脏。我只是觉得,喜欢的女孩子,就像仙女。摸她都是不应该的,更不要说做那种事情。”
肖甜梨有点无语,“你简直像要禁欲的那种宗教教徒。”
“你想起于连了是吗?”她问。
“于连是谁?”他还是很迷惘,“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景象,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的声音总是出现在我的耳边。”
“他说了什么?”肖甜梨微微眯起了眼。
“他对我说……”钟小龙极力地回想,但只觉得很艰难,“他说,我是病人,无论我有怎样的过去,只要我想要了解自己内心的意愿,那就放开去做。”
钟小龙忽然伸出了左手,给她看,“姐姐,或许你不信,我曾试过杀死自己。有一段时间,具体我忘了,我只记得自己很痛苦,痛苦到想要杀死自己。然后,我听见脑海里自己的声音讲,‘你在杀死他们时,就是在杀死这部分的自己——无辜的自己’。”
肖甜梨抿唇思考,然后发问:“那个医生,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要善于聆听本心的声音。’我真实的声音就在我心底。他说,‘一切有迹可循’让我去回归本来的面目。”
这个就可怕了啊!看似是心理开导,但如果失忆前的钟小龙嗜血,失忆的钟小龙想做一个好人,失忆的钟小龙才是他本我的主体承载,只要肯定他,承认他就可。偏偏于连却用言语暗示,这不是真实的他。这是对他善良人性的绝对否定。
一个人心中有了疑,他就会自发性地去寻找。真正寻找到的,或许是本我刻意封存的东西。一头被束缚于心底的猛兽。
“医生的声音还告诉我,要我去寻找,寻找那种能令我平静下来的东西。一种安全感。”他讲。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也完全没有问题。即使就坐在于连的对面,也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但肖甜梨敏感地察觉到了来自于连的诱哄,恶魔的话不能信。
对于所有的心理变态者来说,安全感都应该是来自鲜血与杀戮,也是唯一能获得平静的途径。像她,她就从来没有平静过,每一天,都似在地狱里被业火烧。
“姐姐,和你聊完天后,我觉得很平静。上一次,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但是你的认知确认术,使我记起了名字,记起了妈妈,记起了曾经的、部分的自己。那种沿着河流趟过去,回到家的感觉很好。所以,我来找你做心理治疗。”他把茶杯放下,讲:“今天我又记起了一部分。不过,我现在累了,要离开了。姐姐,再见。”
“等等。”肖甜梨进卧室,提了那只贵妃灯笼出来。
她站在廊道下,将那只古朴的灯笼递过去,说,“物归原主。” 或许,她也期待着他的进化和演变。他能记起多少,决定他能记起多少。
至宝失而复得,钟小龙抱着它喜极而泣,在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过来时,嘟囔着中文:“茉朵”。
肖甜梨心下了然,这个终于八岁的女孩是个中国女孩,也应该是钟小龙最初的欢喜。
她讲,“小龙,下一次来,你可以和我聊一聊茉朵。”
他抱着灯笼,茫然地看着她,问:“茉朵是谁?”
肖甜梨温柔地讲,“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或许你知道,只是你不记得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