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大清早的,从忠勇侯府到晋安侯府的路上,凡事遇得到抬红口大箱子的,就能瞧见有人围观,有心者一口口数着,三十六台。

寻常这样府邸去下聘的,多是三十二台,也不知道另外多出的四台是什么,但看箱子上摆放的金雁玉像的,且能彰显那忠勇侯府的尊贵。

一个时辰后到了晋安侯府,关氏对那些抬进来的箱子还有些不满意,她给女儿准备的何止翻一倍,直到燕京习俗里的晒聘。

一口口红箱子被打开,看到了最后四箱,关氏的脸色才有了变化。

最后的那四台里,满满当当全是金银首饰,还全没有分匣子装,就这么一股脑都摆在了里头,还有硕大的夜明珠混在里面。

甚至还有城外庄子的地契,连个正经的纸封都没有,就这么混在首饰堆。

年老夫人看着这有几分蛮横劲儿的下聘方式,笑了:“这少将军倒是有些他祖父的模样,做事情果决的很。”

“怎么也不收拾一下,就这么送过来……只怕是赏赐下来都没仔细瞧。”关氏嘴上那么说,神情却没了前些日子的置气。

虽说之前顾家做的不地道,现在看着好歹未来女婿有些诚意,知道下厚聘娶阿语。

“他那么小去了北疆,这么些年身边也都是些男娃娃,哪有人给收拾的。”年老夫人看了一通,这四箱的价值,比那三十二台加起来都要贵,心下就清楚了这额外的东西必然是顾明渊自己准备的。

“母亲您真想得开。”关氏的语气里透着股酸,自己生的闺女一点都不像自己,全随了两个老人家的性子。 “我活到这把岁数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也想开点。”年老夫人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不久还惦记着那些“好女婿”人选,“来人,把这些师傅请过去吃些酒,用了饭再走。”

傍晚时,年崇回来,关氏便与他说起侯府来下聘的事。

“开春也没你说的那么冷。”偌大的桌子旁,年崇拿着丈量的尺子,在偌大的纸上比比划划,上面的图文繁杂,似是什么大工程。

“那也不比四月里好,我本想着再给囡囡攒点东西的,差了两个月也来不及,不行,我得在寻几个身手利索的一道随过去,万一他们欺负囡囡了也有人护。”

关氏这性子,都是说干就干的,有想法就立马去了,年崇看着风风火火走出门的妻子,无奈摇了摇头,又继续埋头画图纸。

关氏用了三日的功夫,找遍全城终于聘请到了十来个满意的护院,随嫁队伍里再填大员。

恰逢城中过完腊八节,燕京城中开始下雪,街上逐渐飘起了些年味,玩心重的孩童这会儿都没心思去学堂里,逃着课在巷弄里放炮仗。

年锦语带着素练与阿符前去龙华寺,想为亲人祈福上香。

“听说从这儿走上去,走满九百九十九台阶,就能心想事成。”

年锦语披着大红的披风,里面一身缎绣金花袄,连袖口边儿都秘缝着柔软舒适的短毛绒,雪白色的围脖一直盖到了她的下巴上,绒毛轻触她的脸颊,竞相比较着谁更白皙一些。

她哈着气望着前面没有尽头的台阶,提议要走上去。

一旁的阿符数了数,耿直的很,“姑娘,这没有九百九十九台阶。”

“心诚则灵,九百九十九也是寓意之多。”素练深知姑娘脾气,把香烛篮子交给阿符,扶了年锦语,“我让马车在山道那边跟着,若是累了姑娘可以下去。”

“那更不行了。”

但没走上几百步,这就有点气喘吁吁了。

年锦语小脸上写满了坚持,可奈何体力不允许,大冬天的下过雪的山路不好走,几百台阶下来已经是全力了。

于是她开始反思,“早上炊珠做的黄金糕,我应该多吃两块。”

阿符依旧精力充沛,她往上冲了几十步,眼看着要到头了,豁然看到边上还有蜿蜒上去的小道,“姑娘,这边上去还有路。”

年锦语深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去,很快在空气里凝结成了白雾,如此三次,她拎起裙摆往上走去。

除了虔诚香客与那些下山的僧人外,平日里鲜少有人全程走完,是以快到山顶时,年锦语已经小脸红扑扑,开始出汗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甚是悠扬的琴声,配着周身的竹林雪景,且有扫雪煮茶听琴音的雅致。

顺着道儿走过去,很快年锦语就看到了一座凉亭,里面坐着两位男子,一个锦衣华服,看起来贵气逼人,另一个青衣长袍,长发披肩,如世外之人一样,在浸心弹琴。

年锦语的经过,自然引起了亭子中锦衣男子的注意,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年锦语。

“这不是年家姑娘么?”

年锦语微微施了下礼,但却对他没什么印象,锦衣男子也不难为她,“你大哥与我相熟,早前与你有过几面之缘,你没注意罢了,我姓赵。”

赵可是皇姓,但他并没有说自己身份。

“赵公子。”

“你从山下走上来的?”赵邑瞥了眼阿符手里的香烛篮子,轻笑着,“若是祈福,顺道替明渊求个平安也是好的。”

年锦语这才抬起头看他,眼神也显得格外直白,提到少将军,那她有兴趣了。

赵邑失笑,还真是如同传闻中一样憨傻的一个人,“半年前他受伤回来,我还担心年家会因此解除婚约,如今你们婚事将近,就再好不过了。” 年锦语格外赞同他的话,于是她客客气气道,“不唠叨赵公子。”

说完后就带着阿符和素练转身走了。

赵邑脸上有片刻的错愕,他话说完了吗?没说完吧!

于是他看向一旁抚琴之人:“我长得有这么不入她的眼?这也太憨傻了。”

“都说年家小姐憨傻,所以她眼里也仅放得下一人。”西竹淡淡道,“殿下,今日赏琴时辰已到。”

“你们这样的人啊,都太固守陈规,说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赵邑身子往后靠了靠,也不管扶栏上有没有落雪,显得格外肆意,“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

西竹懒懒抬了下眼帘,“两家早就定下的婚事。”能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