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弹我刚刚弹的那首。”林北辰坐在他后面,开始点曲。
白晚风抿抿唇,百般抗拒地把手放到琴键上,敲下第一个音节。
只要开了头,身体就依据肌肉记忆,自己行动起来。白晚风根本不需要回忆曲谱,乐音就流畅地从他指尖流出。
和缓的音乐令他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乐曲的节奏也跟着明快起来。
可那个尖利的声音很快再次出现在他脑海。
“你学了多少年,现在怎么弹成这个样子?你看看路边培训班里下课的小学生,哪个不比你弹得好?”
“你是不是想用这个要挟我们?非要我们求着贡着才肯好好弹?你真是翅膀硬了,还想骑到我们头上。”
“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浪费那么多钱和时间。”
“不舒服?我看你确实是有病,懒病。”
咚。
悠长的音乐以一个极不和谐的音戛然中止。
白晚风惊惶地从回忆里脱出,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离开这个地方,找奶油的毛捂捂手,一双手臂却从后方环过来,坚实可靠的胸膛支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怎么了?”林北辰的声音格外舒徐,像是温润的水流将他包裹住, “是忘了怎么弹吗?”
他握住白晚风想要躲避的双手,温柔而有力地将他的手牵引到琴键上,说: “那我来教你。”
笨重,黏腻,浑浊的声音连绵响起,因为拖着白晚风的手,林北辰弹的节奏很慢,每个音之间,都像有许多细软黏糊的丝连着,格外优柔寡断。因为白晚风根本没用力,手掌有的时候,会按出多余的音,使得整个乐章繁冗而毫无条理。
而林北辰还在继续。他专注,认真,而投入。
一曲弹毕,他只是休息了半分钟,就开始了下一段。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曲调。
白晚风的大脑起初像这段难以分辨原型的乐曲一样混乱。
但渐渐地,他的神思从混沌中抽离,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和浓烈的情绪,似乎都被这些怪异沉闷的音乐吸走了。
他觉得自己从一碗粘稠的藕粉,变回细碎干燥的粉末,变成有坚定的外形但沾着污泥的藕,再变成亭亭玉立,纤尘不染的荷花。
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明,身体也越来越轻盈。
他开始脱离林北辰的引领,自己主导这场演奏。
林北辰看他找回状态,安静退场。
白晚风按向最后一个乐音,微微昂起头,对着自己眼前无边的夜空,呼出一口气。
林北辰在他身后鼓掌: “弹得很好。”
白晚风转过身,双颊发热。
他羞愧地说: “只是一般的水平。”
“你弹给我,我说好就是好。”林北辰递给他水,捏捏他的手臂,问, “酸吗?” “有一点。”
毕竟很久没练过了,身体一时间适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