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2 / 2)

紫晶迎上去解开秦览的大氅,却见他里头连大袄子也未曾来得及穿,连忙吩咐茶花取一件厚衣裳来给披上。

秦贞娘见了,也知道父亲赶得急,有多少怨怼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只道一声:“六弟和娘都平安的,稳婆还在里头收拾着呢,爹别忙着进去,把身上烤暖和些吧。”

她是嫌秦览一声寒气,怕冻着了杨氏和孩子,秦览却只道是女儿关怀自己,又是连连点头:“很是,很是,贞娘如今是大姑娘了,处处都这样周到。”

这话虽是夸赞,秦贞娘此时却不大在意,闻言抿了抿嘴,强自忍了半天才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秦珮见父亲待四姐竟颇有讨好的样子,心中不忿,扯着嗓子喊一声:“爹爹,我姨娘怎么样了?”

秦览脸色一沉,笑容倏然不见。

杜鹃原是站在后头,这时连忙抖了抖早捧在手里的羊羔里子的马甲,替秦览披在身上。

秦览慢条斯理地披好衣裳,老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句:“你姨娘……以后总会好的。”

这是什么意思?姨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秦珮满脑子浆糊,又踏上两步,直想问个清楚。

秦芬早瞧见了,方才提起商姨娘时,秦览脸上无多少惋惜,却有些恼怒,知道里头只怕有什么事,见这时秦珮还要发问,连忙上前扯住她,轻声道:“父亲的意思,商姨娘现在身体虚弱,慢慢将养就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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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珮大大地松了口气,既是人还活着,那便是好的。 她如今虽然与姐妹们和睦,与太太也还算母女相得,可总觉得太平静了些,时不时地,总是会想起过去和姨娘吵吵闹闹的日子。姨娘于她,好似个念想,这念想只要在,便总是好的,若是姨娘当真去了,她独个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既然上房一家子团圆,这里便没旁人的事了,更何况,熬了一夜,秦芬也着实困倦得不行,只想扑在床上,狠狠地睡它个天翻地覆。

“父亲,四姐,熬了一夜,你们早些歇息吧,我们这就告退了。”秦芬起头,秦淑秦珮两个此时也不装模作样,跟着行礼要出去。

秦贞娘知道这五妹也是费了一夜心力的,关怀六丫头的烫伤,调停自己和六丫头,后头陪着自己枯坐开解,着实不轻松的。

这时见她要回去,便召过紫晶来:“叫人好生送了几位姑娘回去,再叫厨房炖一锅银耳莲子羹,熬一锅参须雪鸡汤,另做几样好克化的点心,送给姑娘们去。”

紫晶不敢轻忽,亲自到廊下召了小丫头,一句一句叮嘱清楚了,才目送秦芬回去。

秦芬困倦得脑子都转不动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的,进得屋子,里头是暖融融的,墙角还供着梅花,与昨日的颜色不同,显然是新送来的。

闻着那香气,秦芬的脑子倒清楚些了,推一推秦珮:“六丫头,等会吃些东西再睡。”

秦珮摇摇头:“我不想吃。”

秦芬前世里实习时也曾上过夜班的,于熬夜的事情上颇有心得,此时便拿出来劝秦珮:“你若不吃些东西,等会睡着了也会饿醒,到时候可不更难受了?”

秦珮半信半疑,终究还是听了秦芬的话,坐在饭桌边上。

此时还未到用早饭的时候,大厨房还没送饭下来,幸而昨儿秦贞娘带来的细面和菜还放着不曾动,蒲草连忙命小丫头:“去急做几碗素面来,五姑娘爱吃烂面条,记得煮软些。”

姐妹二人累得头脑发昏,木木地坐在桌子边上打瞌睡,丫鬟们不免心疼,可也不好说上房的不是,隔了半晌,蒲草道:“这些日子,请安的事,只怕是免了。”

秦珮听了,忽地道:“五姐,往后,你自家和四姐好吧,我和她可是再好不起来的了。”

秦芬听在耳中,实在没什么力气回答,恰巧小丫头送了面条来,她举筷子便吃,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筷子一搁,回头点点桃香:“你好好吃饱了再回去睡,蒲草,扶我进去睡觉。”

第60章

那日秦珮说了不和秦贞娘好的话来, 过后几天,秦芬日日留心看着,这素来急躁的六姑娘却不曾有什么异样。

上房免了请安,女孩们也不能当真日日蒙头大睡, 依旧按照时辰梳洗打扮好了, 往杨氏那里去问一声安。

杨氏坐着月子,自是不能见她们, 秦览住在外书房, 日日都来看杨氏, 倒常与女儿们闲谈几句,秦珮当着众人, 笑语盈盈的,一丝儿不对也没露出来。

忽忽数日便是除夕, 这日吃了年夜饭,阖府在一起守岁。不过一个多时辰,秦珮便丢了骨牌, 只道困倦, 说要早些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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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人难得在一起守岁,连念哥儿也还安生坐在一边呢, 这侄女便闹腾起来,许氏见了, 不由得面上不乐。

洪氏转转眼珠子,劝道:“大嫂子,前几日二嫂子生产, 几个侄女也累了, 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娇贵,还没歇过神来, 不如放她回去罢了。”

秦芬见秦珮的神色淡淡,自家又是与她一个院子住着的,少不得担起这副担子来,于是便要与她一道,谁知秦珮摇摇头,脸上竟还带了浅浅的笑:“五姐,不必陪着我了,我就是困得熬不住了,别叫我扫了你的兴。”

“不可,你一个人回去,像什么话?还是我陪着你好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必了,真的不必,五姐,无事的。”

若是往常,秦贞娘见旁人推来推去,早不耐烦地替人拿了主意了,今日却好似没听见这里的动静,一手捏着蜜饯,一手捏着棋子,然而静坐半日,却都不曾落下子去。

秦芬见许氏的眉心紧蹙,知道二房的人一气儿走了两个确实不像话,于是再三再四地嘱咐秦珮许久,才放了她回去。

秦珮张开双臂,由着锦儿给她穿上海獭毛里子的大皮披袄,自家捧起那个小小的泥金瓜鼠纹手炉,还记得向各人一一行了礼,这才慢慢出去。

出得门来,鹅毛大雪即刻扑进主仆二人的眼睛里,锦儿赶紧撑起油纸伞,提着羊角风灯,小心翼翼地撑住秦珮的胳膊:“姑娘,慢些走。” 秦珮站定在廊下,抬头望了望。

夜空深黑,好似望不见底的人心,大雪如同是从虚空里飘出来的,到了灯笼前三尺的地方才现出形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走吧,去青桐院瞧瞧。”

锦儿一听,耳中好似被炸雷给震了,不可置信地道:“姑娘,那地方可是……”

秦珮回头,面上冷冰冰的,全无平日那副天真笑闹的模样,有些像杨氏,又有些像发怒的秦贞娘:“那正是商姨娘住的地方,怎么,你不肯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