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叫昭贵妃给你家娘子赐几样东西,给她撑撑腰,这总行了吧?”
皇帝都这样说了,范离除了谢恩,也没什么可开口的了。
进良派人去给范夔和常甲云传话,皇帝又坐在灯下批阅奏折,范离立在边上替皇帝研墨,心思却飞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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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明日起来,听说他这丈夫不辞而别,会不会难过?
他吩咐了有贵不准说外放做官的事,有贵会不会不知变通,仍旧把这事给瞒着?
旁人知道这事,会不会以为她没人撑腰,都去欺负她?
范离想得许多,越想越觉得秦芬比那软绵绵的小白猫铁牛还可怜,全忘了那日秦芬大发神威,把大夫人和五少奶奶挤兑的无言可对的样子。
隔得许久,外头的脚步声打破了屋里君臣两个的静默。
当着外人,范离便不好显得与皇帝太熟稔,搁下墨条,恭恭敬敬站到下首去了。
帘子一掀,先进来的是范夔,他好似没看见范离,行过礼便粗声大气地道:“皇上,这差事……微臣难办得很呐!” 范离还是头回瞧见这庶兄在外人面前的样子,这时竟好像不认识,对着那后脑勺仔细看了好几眼。
这庶兄对着自己时冷静阴鸷,对着外人,却摆出一副粗鲁豪迈的样子,旁人见他金刀大马的,哪里会多提防他,难怪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五品官,果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皇帝似是知道范夔的性子,这时也不曾生气,只是慢慢看他一眼,又将他身后那沉默的常甲云打量一遍,淡淡地道:“朕还不知道,做臣子的竟能挑拣差事。”
范夔好像才看见屋里还站着个范离,装模作样地打量范离一遍,又拱手对皇帝开口了:
“皇上,微臣不是挑拣差事,而是……唉,微臣素来与七弟不和,朝里众人皆知的,可是皇上开口了,微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我愿做一名十人小队长,只是不做七弟的副将!”
这话既显得自己极为坦诚,又颇有些以退为进,皇帝听了,果然受用,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暖和起来,说话也不似方才冷冰冰的:“什么小队长?副将就是副将!这是范离对你这兄长的好意,你要懂得领受。”
范夔好似恍然大悟,脸上立刻摆出一副动容的模样,对范离仔细看了一眼,向上作个长揖:“微臣遵旨。”
兄弟两个对了这一眼,彼此心里都明白,好意是没有的,有的只是釜底抽薪罢了。
范离是怕范夔在京里挑唆那位多事的五少奶奶,特地把他拉出京去呢。
当着皇帝,范夔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心里却恨得咬牙。
他哪里不知道这七弟的意思,可是在他心里,内宅的争端倒是其次,要他给这没用的弟弟作副手,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皇帝调停完两兄弟,又对那常甲云嘱咐两句,随即一挥手,便送了三人出去:“朕盼着你们凯旋。”
天色才露出鱼肚白,数十骑快马便飞快地出城去了。
秦芬这一夜都睡得不熟,一时梦见姜启文扶了奴婢作正室,一时又梦见秦恒变成了乡下的教书先生,不知怎么,竟还梦见范离在大街上看猴子,被那耍猴的使劲摔个大跟斗。
眼瞧着范离往自己身上跌来,秦芬左右躲不过,吓得惊呼一声,双眼一睁,竟是个噩梦。
桃香在外头早听见了,隔着帐子问一句是不是发噩梦了,秦芬“嗯”一声,隔了半晌,问一句,“什么时辰了?”
“卯初了,时候还早,姑娘再卧一会儿吧,今儿要去姜家,得打足精神呢。”
秦芬应了,沉默地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皇帝深夜急召范离进宫,究竟是什么差事?
难道是范离替自己去办姜家的事,被皇帝知道了,他要问罪?
秦芬直觉皇帝不会为这种小事费心,然而事关昭贵妃,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变故。
往好的方面想,可说范离保全了昭贵妃娘家一派的安稳,可是有心人拿住把柄了呢,却可告范离一个弄权的罪过,此事可轻可重,全看皇帝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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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是个粗忽性子,会不会好好回皇帝的话?
秦芬从前并不是个爱担心的性子,难处到头顶了,她还能笑着说一句“等火烧到眉毛再急”,如今事情还没个影儿,她却已替范离提心吊胆起来。
想了一会,秦芬自己也觉得奇怪,两个人成亲也才几日,怎么她就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或许,是范夫人瞧在儿子面上,总是对她这位儿媳多加照应,或许,在女眷琐事上,他总是挺身而出,从不厌烦,亦或者,是别的缘故。
家中的男亲眷,有秦览那样反复无常的,也有柯少爷那样精于算计的,亦有方少爷那样先冷后热的,还有姜少爷那样为人深沉的,秦芬见多了各色人物,竟不知道,原来一个男子,也会这样真诚和细致。
就算是自家那位三哥,作朋友作哥哥都是顶好的,然而在情情爱爱上,只怕也不是个绝好的人选。
秦芬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前头十来年所受的考验,全是为了积这一段福缘,遇见范离,恐怕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她这里才想得眼圈发酸,忽地听见外头南音叩门,桃香开了房门锁,两个丫头先说两句天气冷热的家常,随即便是南音扔了句炸雷:“少爷连夜出京了。”
“什么?”秦芬猛地坐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不辞而别?就算是外出办差,也没有这样急的道理啊!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已经成亲了?还记不记得家中有人在等他?
秦芬方才还满心动容的,这会恨不得气得锤床。
“少爷出京,做什么去了?”
南音连忙丢了桃香,上前来回话:“有贵说,好像是什么鞑靼人来犯,少爷被派了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