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旁的,那会她若是入宫,只怕要被吓得胎动早产,甚至一尸两命,哪还能好端端地在家给孩子办洗三礼。
秦贞娘自来心胸宽阔,听姜夫人念叨了许多句没福,也不往心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夫人见儿媳不受教,心里更不高兴,总想着给这儿媳妇再上一上规矩。
今日是姜家头一个孙辈的洗三礼,姜夫人也没精心操办,不过是依礼摆了几桌席面,连个大丫鬟也没派出,由得秦家一群人耽在秦贞娘屋里闲话。
秦贞娘望一望时辰,催促乳母把孩子抱去喂奶,然后又笑着对各位贵客打声招呼:“请众位移步花厅,去前头吃几杯水酒,今日务必要喝个尽兴才是。”
这么一打招呼,便显出些端庄娴雅的大家气派来。
众人纷纷应了,一个接一个,相伴着往前头花厅去了。
自得了个女儿,姜启文被母亲和妹妹不知念叨了多少句,姜夫人若不是畏惧皇贵妃,只怕早要塞个通房进来了。
姜启文自个儿也略有些失落的,觉得妻子虽好,终究没能绵延子嗣,当真动过纳妾的念头。
今日洗三礼并不周全,姜启文自己也察觉到了,他深恼母亲和妹妹没替自己着想,这时见秦贞娘一句话就把场面给囫囵过去,才明白自家这妻子的好。
想到这里,姜启文便特地落在后头,等众人走出老远了,搂着秦贞娘用力香一口:“姐儿如今已和奶娘熟了,不必娘子时时陪着,今儿晚上,我回来睡。” 秦贞娘脸上一红,正要出言拒绝,却见丈夫已经急急走了出去。
她心里适意,然而却也觉得丈夫犯傻,她还在坐月子呢,他回来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说了,她生孩子挣得一身大汗,到这会也不曾沐浴,身上都泛出微微的酸味了,往后这些日子,还得这么生忍下去,到出月子那天,不要变成个酸菜坛子了,哪能叫他近身?
秦贞娘不过是一忽而就拿定了主意:“兰儿,去和我娘说,替我寻个美貌丫头来。”
兰儿方才还在角落里扮木偶呢,这时却忽然醒了:“少奶奶,咱们何必做那自毁城墙的事?方才少爷已经……”
秦贞娘却打断了兰儿的话:“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再说。”
兰儿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范夫人!”
这一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秦贞娘,她微微欠身:“门口是芬丫头么?”
秦芬进屋,对秦贞娘微微颔首,好像早把话备好了一样:“四姐,圆姐儿掉了一枚金花,气得哭闹不休,珮丫头走不开,我替她回来寻一寻。”
“嗯,好,我叫兰儿回来帮你。”
“哦,在这里。”秦芬已瞧见了那枚金花,上前拾了起来。
秦贞娘不由得稍稍一默:“五丫头,你是有话和我说?”
秦芬确实是回来寻东西的,这时听了秦贞娘的话,反倒不好解释了,干脆开个玩笑:“怎么,我这堂堂的二品诰命,见四姐这五品诰命,还得使手段不成?”
秦贞娘许久不曾听见有人开玩笑了,这时一颗悬着的心忽然松了下来,用力瞪一眼秦芬:“你这个坏丫头,竟开起姐姐的玩笑。”
既是知道秦芬是无意的,秦贞娘便不像方才刺猬样了,稍一踌躇,问出心里话来:“你方才,是不是听见我和兰儿说的话了?”不待秦芬回答,她又苦笑着问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秦芬稍一沉默,还是说了实话:“我听见了一点儿。”
至于秦贞娘后边一句,秦芬却没回答。
秦贞娘以指作梳,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神情像是苦又像是甜:“婆母这几日已经委婉提了几次要给人,你四姐夫都不曾开口,我瞧他,只怕心里也是有那个意思的……”
“四姐!不会的!”秦芬心里一急,竟罕见地说起安慰人的空话来。
“会不会的,总得有这一遭。”秦贞娘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与其是别人塞来的,不如是自己寻来的,至少知根知底,能拿捏得住。”
秦芬怎么也想不到,自来骄傲的秦贞娘,如今竟盘算起这样的事来了。
秦贞娘见秦芬面露怜悯之色,连忙又把另一半的实话说了出来:“你也别光可怜我,我也是实在要人分担分担,你来闻闻我身上这味!李夫人死前还得以纱覆面拒见汉武帝呢,我这个窘样子,怎么能给人看见闻见?”
秦芬心里忽然好受许多:“若是这个,四姐只管使唤姐夫走远些就是,何至于寻个丫头进来。”
“傻丫头,做大妇的,哪个没有这一遭?”
绕来绕去,还是又回到了原话。
秦芬见秦贞娘面上并没多少哀怨神色,知道这事她也不甚挣扎,便不再多劝,略叙了两句就告辞出去。
一路上,秦芬心里却不住想着这事。
秦贞娘自小看的学的,就是怎么当好大妇、拿捏妾室,寻个通房丫头,对秦贞娘来说,不比吃饭喝水难多少。
可是秦芬内里却不是个本朝人,如何能接受这事? 再者,杨氏和徐姨娘,一个有当皇贵妃的侄女,一个多少年做小伏低,两个人尚有许多不得已,秦芬自己不愿过成这样,也不愿弄个徐姨娘那样的可怜人进府。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席上,秦芬将那金花递给秦珮,自己坐到了范离身边。
范离笑呵呵地道:“你来晚啦,不曾瞧见蔚姐儿的洗三礼。”
秦芬勉强提一提精神:“哦?四姐夫给孩子起名儿了?哪个字?”
“草木蔚蔚,其文蔚也。”
蔚这字既是说夏日草木茂盛,又说文采斐然,是个好名字。
秦芬想起范府里那位五少奶奶,她给孩子起名猊哥儿,是因为对丈夫情根深种,再瞧瞧眼前的姜启文,秦芬不由得起个疑惑,难道这人,竟对自家的四姐果真情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