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1节(2 / 2)

    徐姨娘记得匣子里还放着一吊多的钱,知道梨花大约是有话要说,依言跟了出去。

    秦芬还不习惯古代昏暗的烛光,因此听力格外敏锐,听见梨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姨娘,我们跟着太太出门这大半个月,姐儿还不知受了什么磋磨!……往日里,奶油卷子都……如今只敢点个菜肉粥和炖鸡蛋!……欺人太甚!”

    徐姨娘哼了一声,气道:“可不是!我一听也恼得很,咱们五姑娘往日里不说金尊玉贵,那也是娇养长大的,岂容姓金的糟践!只不过你下午劝我不要触太太的霉头,这话有道理,此次的事却又怎么发作呢。”

    梨花冷笑一声,道:“姨娘不必心急,我自有道理。”

    徐姨娘不由得叹了一声:“这些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你虽是太太派下来的,却实在是一心为了我和五姑娘好,往日你总劝我管住口舌,我常常听三句扔两句的,有时还疑心你是为了去邀功,现如今我真是……”

    “好姨娘,不说了,可当心给姑娘听见,太太最不喜姑娘们耳朵里听见这些事的。”梨花又柔声劝慰了几句,这才出去了。

    秦芬此时才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些明了。穿越过来许多天,慢慢接受了不能回去的事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现状了。她知道自己并没投到什么公主郡主、国公小姐身上,只投到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庶女命,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哀叹。

    若说庆幸吧,确实该庆幸,至少是个吃穿不愁的身份,不用出去受风吹雨打,辛勤劳作,冷眼看下来,家里貌似还挺富有;若说哀叹吧,也的确要长叹一声,就她这几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听来的八卦,这秦府里的关系可不简单。

    正房太太端方严厉,协理管家的金姨娘颇有手段,自家这位徐姨娘算略有薄宠,还有另一位不曾照面的商姨娘,也不是个默默无闻的角色。

    这几位都各有子女,算起来就是一大堆嫡庶兄弟姐妹,秦芬不由得用手捂住脑门,想直接变成植物人算了。

    她前世里是个医学生,毕业不想去医院苦哈哈地熬夜班,就找了一家私营的医疗小公司上班,那小办公室一共只有五个人,每天的勾心斗角也够她受的,现在困在这不知朝代的后宅搞大乱斗,还是这样复杂的配置,秦芬想想,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秦芬是个老实人,前世只知道苦读书实干事,这样的脑子,按照套路来说,穿越过来不是高贵嫡女就是伶俐庶女,谁知道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身份,身边还配了一个碎嘴亲娘,怎么看怎么前途无亮。

    想到这里,秦芬再次扶额。

    梨花出了门,寻了院里的小丫头,将钱交在她手上,嘱咐了往厨房要吃食的事,自己理了理衣裙,往上房去了。

    第2章

    上房里也正用晚饭,主母杨氏不喜伺候人多,这时丫鬟们大都立在廊下听屋里吩咐,梨花打眼一照,见碧玺在外头,知道必是老爷也在,更放轻了些脚步,到近前轻轻拉了拉碧玺的袖子。

    碧玺转头瞧见是梨花,知道必有些要紧事,便向旁边小丫头点点头,又冲屋里努努嘴,自家拉着梨花往远处走了些:“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徐姨娘和五姑娘有事?若是要紧事,我等太太用完饭觑个空回禀了。”

    梨花“嗐”了一声,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们姑娘醒了,好容易有点子胃口,一时兴起要喝菜肉粥和炖鸡蛋,我想着这两样东西不补人,想来讨些茯苓糕给姑娘吃,还请姐姐得空了代我回禀太太。”

    碧玺听了,点头应下,看了看正房,压低声音道:“五姑娘受了委屈,太太都知道的,茯苓糕也不必等回禀太太,我拿了主意就是,待会叫杜鹃拿一包给你们送去,你们给五姑娘吃下,她若爱吃,只管叫人来取罢了。”

    得了要紧的那两句,梨花便长长松了一口气,至于茯苓糕,倒是其次了,却也仍旧谢过碧玺,才要告辞,又被拉住:“我知道你是个可靠的,常日里也总劝解着你们姨娘,你们姨娘也愿意听劝,我这才肯多这两句嘴,太太她心里自有计较,你们做事守着规矩,总不会有错。”

    梨花闻言,用力把个头点得好似鸡仔吃米,又连声谢了几遍,这才告辞了出去。

    碧玺看着梨花的背影,不知想了些什么,好半晌才招手唤过方才的小丫鬟杜鹃,刚要吩咐,里面便响起了杨氏的声音:“外头是什么事?”

    碧玺连忙对杜鹃摇摇手,自家掀了细纱帘子进屋去,侧身让过收拾碗盘的人,对杨氏说了梨花讨要茯苓糕的事,只隐去了菜肉粥那几句话。杨氏如今正在气头,听见这一节难免要多心觉得徐姨娘生事,若是迁怒了徐姨娘母女,事情反倒不美了。

    杨氏听了,且喜徐姨娘那头送了个天然的把柄,闻言倒多嘱咐几句:“芬丫头这几日嘴里没滋味,除开茯苓糕,再把我从润州带回来的玫瑰露和茉莉露各送一瓶去,明儿拿老爷的名帖,请个好大夫来瞧瞧芬丫头,仔仔细细开两剂药,除了病根才好。”说罢又嗔道:“老爷瞧,芬丫头实实在在受了委屈,你昨晚去了三姑娘那里,今晚也该去看看芬丫头了。”

    这话并没带一丝烟火气,里头的意思却也明白,是借着秦芬的事情讽刺秦览偏心呢,若不是他偏心太过,哪有如今尊卑颠倒的局面?秦览闻言,面上显出一丝尴尬来,不免看了看边上坐着的女儿。

    秦贞娘却好似魂游天外,丝毫没听见父母的官司。

    杨氏见一向持重的女儿此时失魂落魄,更是把金姨娘恨了个臭死,恨不得拉到上房来抽她几百个大耳刮子,可是当着夫君,还要作出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转了个话题道:“这次去润州贺嫂嫂四十整寿,倒听见一桩喜事呢。”

    秦览正取了巾子擦手,闻言倒奇了,问得一声:“舅兄前两年已添了嫡孙,杨大姑娘去年也结了好亲,竟还有喜事?”

    “瞧老爷说得,好像哥哥已经七老八十等着含饴弄孙似的。”杨氏扯着嘴角算是一笑,卖足关子,见丈夫果真好奇,这才道:”听说哥哥因勤于政务,办事牢靠,很得上峰赏识,被举荐任苏州知府,这事已有八九分准了,老爷瞧是不是大喜事?”

    秦览将手反复擦了几遍,仍不放下巾子,连连道:“很是!很是!舅兄也算是熬出头了,五品往四品的这道坎,多少人一辈子也跨不过,他才四十出头,却已是正四品了,竟一气儿连从四品也越了过去,果真是大喜事!”

    杨氏笑着取过秦览手中的巾子递给紫晶,又使了个眼色,待女儿被拉走,这才道:“如今哥哥升上去了,哪有不提携妹夫的,不是我说大话,现如今呐,那柯家我可不放在眼里了。”不待秦览答话,又略带薄怒地道:“哼,柯家不过只是个士绅人家,一个儿子考取了秀才,得意得什么似的,原先看着他们好,现在也只是寻常。老爷别怪我说话难听,那柯家便算是我们贞娘瞧不上,漏给三姑娘的吧!”

    金姨娘使计抢了秦贞娘的亲事,这事的确过火了,幸而如今舅兄杨时要升任苏州知府,贞娘倒不是非嫁柯秀才不可的了,杨氏为了大家面上好看,说出这一席话来,且里头又有道理,里头夹枪夹棒的几句讽刺,秦览倒也不如何放在耳中了。

    他笑着扶起杨氏,往房中走去:“夫人说得极是,金姨娘以为自家捡了个元宝,其实不过是块石头罢了,夫人是肚里撑船的宰相,自然不与她计较,往后我若是能再升上去些,咱们贞娘还怕没有大造化?再说了,你们受了委屈,我这为父为夫的心里还能没有个数?”

    杨氏听见丈夫终于服软,知道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心里仍旧窝着一股火,这时也不好再撒气,长叹一声,道:“老爷也别怨我气性大,我依稀听了两句闲话,说是柯家哥儿瞧上了三姑娘的人才,自己催逼着家里改了人选的。我思来想去,只怕是清潭寺上香那日的事,那天为了不打眼,几家一齐带了姑娘出门,怎么旁人都没有这样的事,偏三姑娘有?不是我这做嫡母的说话刻薄,这事也太不庄重了。”

    结亲的事,都将要摆上明面了,却被金姨娘使计换成了自己女儿,这里自然不止一对年轻人看对眼这么简单,然而此时秦览自知理亏,更巴不得大事化小,说话多顺着杨氏:“夫人说得有道理,金姨娘和淑儿那里合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说了许多,便是为了末了这一句,杨氏终于有了些笑脸,似嗔非嗔地道:“老爷这话可当真?”

    秦览觑了觑杨氏的神色,将事情在腹中滚过一回,暗忖与柯家结亲也必无更改的了,由得妻子出口气也好,便连声道:“当真,怎么不当真?这内宅里夫人是第一,谁又敢越过夫人去?”

    杨氏轻笑一声,道:“罢了吧,若真打打骂骂的,既伤了三姑娘的脸面,又伤了老爷的脸面,更何况金姨娘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帮着把家里的铺子生意照料得妥妥当当……”

    秦览头皮一紧,以为杨氏又要借题发挥,谁知妻子这回竟轻轻揭过,只道:“这次去润州,见嫂子家里的姑娘们都和睦,原来是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去家里教的,我们家没那么大的阵仗,却也不能任由女孩们懵懂无知的,便把绛草轩理出来,让姑娘们住进去,姊妹们一处也好学学和睦,我得空了亲自教教她们人情规矩,这也就是了。”

    原以为杨氏怎么也要闹上一阵,谁料只是把女孩子们叫来身边管教,更何况三丫头说定亲事本就要学学管家,这样一来反倒是好处多于坏处,秦览大喜,搂住杨氏的腰轻抚两下:“果真夫人是天下第一贤惠人。”

    杨氏笑着横一眼:“老爷可别招我,还是去别处吧。我昨儿到家忙了个脚不沾地,今儿还想早些歇着呢。”

    秦览却嘿嘿一笑,仍旧搂着杨氏:“我只替夫人松松肩解解乏也好。”说罢连声唤人进来服侍梳洗不提。

    吹了蜡烛,秦览不过片刻便呼呼大睡起来,杨氏心中仍旧不痛快,往边上挪了挪,黑暗中盯着亮堂堂的窗户暗自出神。

    这些年来,日子过得不好不坏,说不上事事顺心,也谈不上多磨多难,因着自己没生个儿子,天然便矮了一截,那金姨娘是杨家特意买来的陪嫁通房,且又生了儿子,杨氏对她多有依仗,没想到竟养出她这样高的心气来。

    秦家二房里的后嗣只金姨娘所出的秦恒一个,丈夫少不了偏疼些,若是旁的事,杨氏也懒怠计较,只守着女儿,坐稳自己这正房的位子便罢,可是偏生是嫡亲女儿的亲事被算计了去,金姨娘的胆子也太大了,手也伸得太长了。

    今日敢抢嫡女的亲事,明日便要挑唆庶子反叛嫡母,再后日,岂不是连这正室的位子也要让于她了?

    想到这里,杨氏借着窗里透进的月光,轻轻地瞥了一眼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