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昭贵妃对秦家的关切不逊于娘家,这时并没怪那位秦夫人糊涂,反倒笑了:“这还不容易,范离那小子如今成日闲着,这事交给他就是。他的心上人,由得他自己操心去。”
昭贵妃再不曾想着,皇帝也有促狭的一天,这时不由得掩口一笑,轻轻横一眼皇帝。
这三宫六院的粉黛,哪个对皇帝不是毕恭毕敬的,谁敢对他瞪眼,偏生昭贵妃就敢,皇帝还最吃昭贵妃这一套。
进良见皇帝笑呵呵地又去握昭贵妃的手,还好声好气说一句“朕是不是绝顶聪明”,便知趣地退了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旁的不论,皇帝的晚饭,却该送到华阳宫来了。
进良往都尉府亲自跑了一趟,把皇帝的话传给了范离。
范离听得分明,可是脑子却糊涂了,给那丫头送药,为什么找自己?
他一把扯住转头要走的进良:“公公,好歹教我一教。”
进良连连摆手:“范大人莫开我玩笑,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你叫我公公,我害怕!”
范离咧嘴一笑:“那你快教我,不教我,我把你养的金鱼捞出来煮了吃!”
进良“嗨哟”一声,竭力思索半天,用力拍一拍额角,道:“有了!昭贵妃娘娘爱些花呀草呀,皇上就叫供奉局给娘娘常送些鲜花,范大人除开名贵药材,再送秦五姑娘两样她喜爱的东西,不就成了!”
范离听得连连点头,见进良又要走,又一把扯住:“你再教教我,姑娘们都喜欢什么!”
进良用力把衣袖拔了出来:“姑娘喜欢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喜欢姑娘,我管她们喜欢什么呢!秦五姑娘喜欢的东西,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范离的脸色,立刻倨傲起来:“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
进良对范离点点头,满脸严肃地转身走了,出门没几步,便掩口偷偷笑了起来。
那个范离,十来岁上就到了潜邸,和一帮侍卫大老粗同吃同住,他能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才怪!
华阳宫那里,李吉也送了信出来,杨氏接了昭贵妃的信,却犯起了糊涂。
她向华阳宫递请安信,不过是想先透个秦芬生病的信儿出去,防着到时候人出不得门了,惹得天颜不悦,可是侄女信中却说内府供奉局不日要来送药,这是个什么意思?
那供奉局的掌事太监洪锦,是自家丈夫多年的死党,这里头,难道又有丈夫什么事?
杨氏也不过疑惑两日,就明白了过来。
这日杨氏还在屋里喝着茶看账本,忽地听见宫中有赏赐,连忙理理容妆接了出去。
送东西的小太监笑呵呵的,自称何鱼儿,对杨氏还微微躬身:“秦夫人,这是供奉局给秦五姑娘办的几味好药,请秦夫人代姑娘收下。”
杨氏听过何鱼儿的名字,知道这也是自家丈夫交好的太监,收了东西,立刻示意红菱封了厚厚的谢银送上。
何鱼儿如今身份不低,早不做跑腿的差事了,他今日亲自送这趟东西,一则是看昭贵妃的面子,二是看秦览的面子,对这差事本身,倒不如何看重。
这时见这位秦夫人果然知事,何鱼儿又笑嘻嘻多说几句:“这些东西,范大人可费心啦,夫人有福,秦五姑娘有福。”
杨氏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侄女竟是拉着皇帝,一道给五丫头做了回月老。
当着何鱼儿,也不便多说,好生送了他出去。
杨氏回头看一看那几个匣子,不由得觉得好笑,自家随口说一句求药,竟求出一段佳话来。
那几匣子东西,杨氏原本想看过了拣两样好药拿出来用,这时连盒子也不动,大手一挥,全叫送到了秦芬屋里去。
秦芬养了几日,病早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咳嗽还没止住,这日又被蒲草哄劝着喝枇杷膏,正愁眉苦脸地要赖皮,忽地听见宫中有赏赐,连忙搁下药碗就往外去。
蒲草叹了口气,把药碗搁在炭盆上的架子上温着,也走了出去。
来送东西的是腊梅,她笑得眼睛都细了:“五姑娘大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芬不由得奇一奇,宫中赏一趟东西,她哪来的喜。
秦贞娘坐在屋里,听了这一句,画笔也不及搁下,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正巧听见腊梅喜气洋洋地说范离费心给秦芬找药的事。
其实何鱼儿也不过就说了一句范离费心,这时腊梅再怎么夸大,翻来覆去也就是一句“五姑娘好福气”,又指一指那几个匣子:“这些灵药,太太吩咐直接送给五姑娘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芬脸上又是红又是烫,羞是羞的,可还得对皇宫的方向谢恩。
起身回头,却看见秦贞娘眼里全是笑意,秦芬不由得一甩帕子:“四姐笑什么?当初姜大人来送东西时,我可没笑你。”
阖府上下,几时有人看见秦五姑娘发娇嗔了,这时秦芬一说话,秦贞娘反倒乐了:“我天生一副笑脸,怎么就不能笑了?我又没说是笑你,你做什么对号入座?是不是心虚?”
斗嘴一道,秦芬还没输过,今日口齿却好像不灵光了,对着秦贞娘的连珠发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哎呀”一声,跺脚躲进屋里去了。
秦贞娘还不忘又喊一声:“你且留着些那好药,等过几日,也让我去长长见识!”
秦芬进屋还是捧着脸发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范离莫名其妙给自己送药来了。
桃香和蒲草知趣,搁下几个贴着黄封条的匣子就出去了,还贴心地掩上门,只留秦芬一个人在屋里。
秦芬摸一摸脸颊又烫了起来,自己笑自己胆怯,强自定了定心神,上前掀了封纸,打开匣子。
四个匣子,一个里头搁着支老粗的人参,根须皆全,另一个里头搁着一朵红云似的灵芝,第三个匣子里却放着只泥娃娃,第四个匣子里竟是一只白玉的小鸟,鸟头做成个细长的管。
秦芬不知怎么,心里一动,拿起那白玉小鸟轻轻一吹,发出清脆一声鸟鸣,秦芬吓得手一松,小鸟便落了下去。
幸好屋里铺着厚厚的软毯,那小鸟并没摔破,秦芬赶紧捡了起来。
桃香已在外面轻轻叩门:“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秦芬说了这么一句,又顿一顿,“你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