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皇后的算计,怎么还接连两遭把宫务交在昭贵妃手里,这不是自甘退让么?
若说是昭贵妃的意愿,怎么还能容得外头流言如沸?
秦芬一时竟看不懂了。
步入宴会正厅,秦芬先留神去看上头的座次,帝后两人的位子还是照样并肩摆着,边上另放了一张长案,那便是昭贵妃的座了。
昭贵妃,终究是一步一步,从后头走到了人前。
秦芬不敢深想里头的事,只上前与杨氏打招呼。
依着品级,杨氏且还得在园子里呆着,昭贵妃一句“照应五丫头身孕”,便把杨氏安排在了秦芬边上。
母女两个打足精神左右应酬,杨氏抽个空,悄悄问一声秦芬:“五丫头,姑爷的事,你听说了没?”
杨氏怎么忽然提起这事来了,秦芬想一想座次安排,还当是昭贵妃的意思,一时竟不敢答应得太实:“太太说的是什么事?”
杨氏压低声音:“就是五姑爷兵败的事呀!”
秦芬手心忽然又冷又湿,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颤抖:“这事,我听说了一些……”
杨氏用力哼一声:“我也听见了这流言,哼,也不知是哪里放出来的鬼话,竟敢说我们五姑爷兵败,等皇帝腾出手来收拾,总有他们好看!”
秦芬方才险些吓死,这时听见杨氏不过是放狠话,又忽然活了过来,无奈地在心里摇摇头。
如今杨氏不知是身份高了,还是年纪大了,说话比从前少了许多顾虑,方才那几句话,险些把秦芬的魂都给吓丢了。
秦芬想一想,还是忍耐不住,想着等会寻个机会便要问一问昭贵妃。
“咚”地一声,铜磬响起,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皇帝穿了身明黄龙袍,身后跟着一身凤袍的皇后,还有个着深青色吉服的昭贵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也没人来得及议论昭贵妃是不是僭越了,都等着见那鞑靼使臣。
众人行过礼,皇帝便叫了起,进良立刻招一招手,殿外响起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鞑靼使臣觐见我朝皇帝陛下!”
殿中一片沉寂,二十个鞑靼人,穿着奇装异服,鱼贯走入了殿中。
当先的那人一脸凶悍的络腮胡子,耳边各垂一条乌油油的辫子,对着皇帝脱帽弯个腰:“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是汗王座下的使臣布德,汗王向您问好。”
说罢,那布德不待皇帝说话,便自顾自站直了身子。
这些异族人,再是不知礼,也不该是这么个莽撞的样子啊。
秦芬不过是心里这么想,对面席上早有性子烈的男宾不满地瞪起眼来,然而碍着皇帝威严,不好说话罢了。
皇帝倒不怎么在意这人的失礼,笑一笑便罢,进良见了,连忙上去引这些鞑靼人入席。
布德却不曾跟着进良入座,只一挥手,从身后召了四个女子出来:“皇帝陛下,这是我们汗王敬献给您的礼物。”
四个女子,全是当下最时兴的苗条秀丽的模样,手里各捧着一件珍宝,齐齐对上拜了下去。
殿里的人群,不再沉默,而是响起一阵轻轻的耳语声。
秦芬不必细听,也能猜到殿中人在议论些什么。
无非是那四个女子生得美貌,手里的礼物也珍贵无比,那位汗王果真是有诚意云云。
秦芬却只觉得古怪,既是那汗王颇为知礼,怎么偏偏选了个不懂礼数的使臣,这还是求和之态么?
布德大为得意,又对上行个礼:“皇帝陛下,我知道您才选了女子入宫,我们这几个女子,和您身边的两位娘娘无法媲美,可是比那些庸脂俗粉,却还是好得多了。”
秦芬更是犯疑,这个布德,瞧他不知礼吧,这会说起客套话倒还像样,再有,皇帝选秀又不是什么朝堂大事,他一个异国人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脸上,也多了些看不透的笑容:“是,这几个女子生得都不错,朕收下了。”
这话出来,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看旁人,只去看昭贵妃。
谁知昭贵妃连眉毛也没掀一下,一动不动坐着,好似个雕塑。
皇帝好像有意为昭贵妃撑面子,又说一句:“这几个女子资质尚可,还配得上在华阳宫伺候昭贵妃。”
这话出来,皇后便坐不住了:“皇上,这几个女子乃是外邦敬献的礼物,是两邦交好的证据,只怕不宜去服侍人。”
布德也赶紧开口了:“皇帝陛下,这几个女子都是我们汗王精心挑选的,能歌善舞,平日里能替皇帝陛下解闷,可不是为了服侍别的妃子。”
皇帝“哦”一声:“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进良,宴起。”
上头几位贵人,在打什么哑谜?
送礼的人还管礼物的去向,皇后也替鞑靼人操心,怎么今日处处透着古怪?
秦芬心里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范离兵败的流言来。
难道,这一环一环,后头竟有什么事?
然而等了一日,竟是无事发生。
宴散时,秦芬好容易寻到机会到了昭贵妃面前,拿范离的事情一问,昭贵妃却笑了:“没有的事,范离是什么样的人,打了败仗也会想法子打回来的,你莫要胡思乱想。”
昭贵妃都这么说了,秦芬只能选择相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望一望昭贵妃,觉得这宫装丽人的眼中似乎有深深的疲惫,终究忍不住,关怀一句:“表姐瞧着好像有些累了,回去可叫碧水姑娘炖一盅天麻乳鸽汤,表姐好好补养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