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宸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两口才缓缓地说:“睡了?”
床上的被团一动不动,如同冬眠的熊。 栾宸叹了口气,“可惜,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说那天被你救下的孩子。既如此,那你先歇着,我去……”
路时呼一声把被子掀开,顶着毛茸茸的头发钻出来:“他怎么样了?”
栾宸忍着笑,正襟危坐,严肃道:“他很好。已将他和他的妹妹都安顿在了慈幼院。”
路时爬起来,裹着被子蠕动到床边,暂且忘了自己刚才的丢脸,专心致志听栾宸讲这两日的事。
戍海本就是地瘠民贫,偏偏今年气候又极差,遭受了百年难遇的雪灾,城内城外的粮食和炭火都十分短缺。加上大雪压垮了许多百姓的房屋,连最后一点遮雪蔽寒的地方都失去了。
原本若是官府早早腾出些安置流民的地方,集中供应炭火,再将城中粮库的备粮拿出来应急,根本用不着死那么多人。
但知府曹昌明胆小怕事,担心太多灾民涌入城中会引发动乱,更是早早叫人落下城门,封锁戍海,不许附近的百
姓随意进出,以至于断了他们唯一的求助之路。
而城中那些受灾的人,曹昌明虽不敢明目张胆将人都撵出城去,却令府兵将他们强赶到那些偏僻的地方,城中的主要街道则派人守起来,非令不得进出。
免得碍了七王爷的眼。
那日的小乞儿是因为妹妹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想办法钻了狗洞,跑出来想讨点吃的,这才撞上了他们一行人。
“那现在怎么办?吃的和取暖的东西还够吗?”路时着急地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救灾也需要物资,否则就算有栾宸坐镇,也对现在的灾情于事无补。
“有,不过要曹昌明一一吐出来,费了些时间,”栾宸简洁道。
曹昌明此人虽是个酒囊饭袋,但长年在戍海扎根,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自有自己的势力和谋划。
他先就转移了部分粮食和炭火藏起来,装出财匮力绌的样子。在那些物资被栾宸的人找到后,他又狡辩说自己是为了戍边将士们留起来的,以防外邦和匪军偷袭,得留到关键时刻。
然而七王爷栾宸是什么人?
他凶恶的名声就算一半是以讹传讹,也还有一半是实打实的血雨腥风。
七王爷要办的事,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有理要办,无理则要当成有理办。
不过两日,城中已拾掇出十来处善堂,曹昌明被迫开了粮仓,甚至逼得把府中自己囤的炭火也拿了出来,送过去供给灾民。
路时听得两眼闪闪发亮,看栾宸的眼神充满仰慕和崇拜之意。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有点紧张地抓住栾宸的衣袖:“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这里的人并不希望你来。皇帝也没有给你任何兵力……”
知府是有府兵的,哪怕不多,一两百或许还是有的。
栾宸赤手空拳,就算是顶着王爷的名头……不,越是顶着王爷的名头,就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