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李善念代表众人说了些场面上的奉承话,宴会如期开场。近百盏灯笼交织成绯红色的纱帐,将觥筹交错的宾主笼罩在一片纸醉金迷的烟雾中。随着几声丝竹管弦的奏鸣,妖冶的舞姬终于徐徐登场,轻歌曼舞,辗转缭绕,轻而易举便迷惑了一双双难以自拔的眼睛。
心里无端厌烦。趁着千篇一律的寒暄间隙,李攸烨端起案上的酒杯,玉露琼浆中倒映的却是山上百姓衣不蔽体的影子,手腕上似压了千钧重担,简单的啜饮变得尤为艰难。反观权洛颖则显得淡然的多,只是偶尔抬眼看一下歌舞,大多时候都不动声色地坐在位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侧面轮廓孤静柔和,华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晕,吸引了不少宾客流连贪看的目光。在座人士无论男女喜欢观瞻这温雅无害的少年,反而胜过了首座那虽然貌美但却始终端着架子给人距离感的钦差大人。
与下面的笙歌鼎沸不同,隐匿在屋顶上的陈越依旧我行我素对月畅饮。独来独往的个性,已经将他打造成人世间最潇洒恣意的只影,世间所有事物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唯一在意的似乎只有酒杯中那轮飘渺苍凉的圆月,以及天地间的清风。
酒至半酣,忽闻檐下,嘈杂尽去,只余一缕弦音,轻轻渺渺,恰和这月相近,陈越不经意往下瞟了一眼,手杯顿了一顿,洒了几滴酒水在青衫上,不过,他并未在意,目光却怔怔望着下面。
宴席中间的空处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抚弄琴弦的女子。此时正低着头,静静地拨弄着与世无争的琴弦。月光挂满她的长发,琴声缭绕她的指尖,她双目微合,兀自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世界中。却未曾察觉外在呈现的画面有多引人入胜。无人在她指尖撩动时出声,宾客们连呼吸都不敢大意。生怕一个不小心,误把这如梦似幻的人,吹得支离破碎。
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即使早已化成了轻描淡写的一杯酒,饮起来,仍然觉辛辣入脾。陈越无动于衷地收回目光,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让那股辛辣通过这解忧的灵药扩散至四肢百骸。才觉酣畅淋漓的痛快。
一曲终了,拨琴的女子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净白如雪的面孔上嵌着一双不负众望晶莹剔透的眸子。让人忍不住在心中喟叹,好一个空灵的女子。不知谁先鼓起了掌,紧接着原本鸦雀无声的气氛,忽然鼎沸起来,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她只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便把头低垂,纤细的柔荑悄悄从琴弦上拿下,搁在膝上,轻轻绞着裙带。
那一眼,淡得出奇,如飞鸿掠影般,没有在人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仿佛,她只是个无知无觉的人偶。权洛颖心里微微纳罕着。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真是美极了,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能虏获世上所有人的眼睛。从众人的反应来看,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微微扭头瞥向李攸烨,果然不出所料,她正直勾勾盯着人家,眼珠子就快飞出来了。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确实恼火,又不知具体恼的是自己还是别人。就如无端吃了个闷亏,想要被人理会,却又无人问津。
李善念似是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李攸烨方向施了一礼:“小女虞嫦,在大人面前献丑了,嫦儿,还不快拜见钦差大人!”
她的身份,在宾客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李攸烨和权洛颖虽然也有些诧异,但远没有众人表现的那样大吃一惊,一时不明白其中的因由,只听台下忽然有人道:“早就听说郡守大人家的千金,比明珠还珍贵,大人一直藏着不肯示人,今日有幸一窥芳容,真是三生有幸啊!”
“是啊,小姐风华果然胜过明珠千百倍,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