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驾到——”
一声接一声,仿佛回?荡了千万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宫廷间延绵不休。所有人都住了动作,目着那抹洗尽铅华的高挑姿影,于万重宫阙尽头,踏血而来。她从容越过一摞一摞必将腐烂的横陈的尸首,迈上盘踞百年的雕栏玉砌的石阶,皓月不吝光泽,落满她的全身,她垂至脚踝的墨羽斗篷,随风乱展,如?附着闪耀粼波。
她面上无澜,幽幽踱至孙儿身边,短短的一段距离,仿佛走过了悠悠亘古。李攸烨怒气填胸,举着剑看着她也不说话,江后举手捏住她持剑的手腕,从她五个紧紧并拢的手指中抠出剑柄,转手交给身边的陈越。继而攥着她的胳膊,强行牵她迈进大殿。全程并未正眼瞧地上的贺敏。
“臣等叩见?太皇太后千岁!”满殿众臣本能?地跪伏两边,恭迎这暌违已久的绝代风华。她的手顺势下滑,握住李攸烨的手,牵她缓缓朝那高高在上的御阶走去。那片绛红的地毯,呈现盛气凌人的火焰色泽,如?她漫阅过的复杂纵横的年岁,咄咄逼人。她眼底的平静似翻云覆雨的手掌,所过之处,浇灭一重一重血辣与嚣张的焰火。便好像看到真的凤凰,拖着流光溢彩的尾羽,游幸人间。】
贺敏抓着她的凤袍下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您不能?废了皇上,他是先帝长子,无大过错,不能?随意废黜啊!”周围士兵很?快将他拖开。
他不禁气得破口大骂,一声一声传进殿里,刺耳极了,李攸烨恨不得回?去剁了他的舌头,但手一直被江后攥着,她想挣也挣不开,只好不甘不愿地跟着往前?走。
祖孙之间这场沉默的话剧,一直延续到大殿的御阶之上,江后升御座,拉李攸烨至身前?站着。扫了一眼阶下众人:“平身!”
那贺敏抓住士兵的一时疏忽,滚进殿来,大声喊道:“你这千古妖后,废长立幼,颠覆社稷,臣不服,臣不服!”
“你不服?好,老?夫就让你心服口服!”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叱呵,好久未现身的户部尚书白大人,忽然气势汹汹地从殿外赶来,从袖中掏出一道奏章,跪在地上,举过头顶:“太皇太后,这是高显高大人还乡前?,托臣转呈太皇太后的奏章,只因臣前?段时间一直抱病在床,才……咳咳,未能?及时呈上。奏章上所列废帝三十条罪状,条条皆是大罪,请容臣禀明?!”
众人不由讶异万分。白老?头和高老?头曾因武举考试朝廷买卖座位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李攸烨是亲眼见?证过的,但二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居然能?冰释前?嫌,真是难能?可贵。
“准!”江后向?上官景赫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把角落里的李攸熔抓到阶前?,跪下。
“诺!”白老?头晃悠悠站起?来,推开两边人的搀扶,展开奏章,清了清嗓子,众人皆开始暗暗掩着口鼻,以防冲天的韭菜味降临:
“今上……”刚念了两个字,白大人抬头:“容王已被废,臣请以废帝二字代之!” “准!”
“废帝自?即位以来,所作所为多为不义,其罪状著者有三十,微者更?是罄竹难书!”
“其一,设计陷害忠臣良相,发兵围剿江阳灾民?,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实为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