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泊在湖心正央,她的裙幅随风柔展, 袖内灌进了冷风, 鼓动起来如翩飞的羽翼。双目垂青这片被冻结许久的水域,静听远山上冰雪消融的皴裂声,一株株旧木象征性的吐丝生芽, 闭上眼睛,有一曲欣欣向荣的清雅小调,飘扬在牡丹和山茶引领的蝶影香氛里。再睁眼时,已经是冬尽春来了。
太皇太后的寿诞将至,各国使臣都来朝贺。寿诞当日,宫里一早就挂满了红绸,装点得喜气盈盈。李攸烨早上先去太庙为江后祈福, 而后又陪皇奶奶在华央宫接受百官恭贺。晚上宫里设了宴席,请了四方诸侯、当世名流前来赴宴。江家五子、李戎沛等都有出席。其中风头最盛的莫过于打了胜仗意气风发的年轻秦王李攸烁,此次他不远万里来京, 向江后进献了十二只从犬牙缴获的铜铸兽首,搁在殿上一摆, 真可谓气吞万里如虎, 算是今年最气派的礼物了。作为回赏, 江后亲口答应他一门亲事, 允诺只要他看中了哪家小姐, 不由分说立马指给他,直把这位脸皮厚比城墙的秦王乐得挠头笑。
宴上众人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分外热闹。
酒至半酣,李攸焕突然从父王身上蹦下来,扑过来要给江后表演武术,江后怜惜地抚着他的脑袋,经过几个月疗养,他身上的伤虽然大部分痊愈,但脸上不可避免地留了几块明显的疤痕,每每让人惋惜不已。得到皇奶奶首肯,他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武动起来,小小年纪,招式打得有模有样,惹得满座长辈们哈哈大笑,直说世子有出息。打完了去江后那里讨赏,得到江后亲自剥的虾仁奖励,津津有味地吃了,得意地冲李攸烨哼哼。李攸烨只当他小孩子心性,不跟他一般见识。李戎沛全程一直瞩目着,见江后疼惜地揉着爱子的面容,嘴角微微勾起。
长公主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场面,心中一阵伤感,又不好表现出来,搅扰众人兴致,于是借故悄悄离席。不知不觉走至省身阁,掏出江后赐予的腰牌,两边侍卫看了,马上放行。熟料没过多长时间,阁里忽然传来长公主大声的呼叫!
“幸好长公主发现得及时,曹妃中毒不深,腹中胎儿暂且保住了!”
宴散后,雷豹一边引着江后往省身阁疾走,一边为她详解阁里的情况。江后脚步微顿,拆出他话里的隐情,侧脸问,“什么叫暂且?”
“柳太医说,曹妃身子本来就弱,遭逢此变,情况更加不稳定,胎死腹中的可能性极大!”
江后闻言,闭了闭眼睛,“马上去查所有到过省身阁的宫人,宁枉毋纵,报给哀家!”
“是!”
抬脚迈进省身阁,一进门,就被一股子冰冷发霉的湿气扑面,江后忍不住蹙紧了眉头。阁里一干人都跪下迎接。她扫了一眼曹妃的住处,发现这里甚是简陋,屋子里只摆了一张床,和一个四角木桌,桌子大概不稳当,所以在桌脚下垫了几块石头。门窗都有破败的痕迹。省身阁相当于冷宫,平日无人来打理,凌乱惯了。李攸熔等人被监押于此已逾数月,曹妃身边只余一个侍女照料。想必这侍女也不是用心的,若不然,这里也不会如此脏污。
曹妃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昏睡,脸色憔悴不堪,腹部的突起像一只瓜瓢,根本未及怀胎六月该有的幅度。柳舒澜在床边为她把着脉,江后示意她不必起身,继续施诊。李攸璇脸上尤带惊恐,“皇奶奶,实在太可怕了,居然有人在食物放□□,幸亏我及时赶来,不然曹妃母子就没命了!”
江后点了点头,环顾一周,问:“攸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