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形顿住, 随之侧目, 一双清澈的杏眼转过来,朝着虚空看去, 无形之中与他的神识对视。
“………是你吗?”
怜睁开了双眼。
殿外。
狸珠方才确实感受到了不同,他不知是何人用神识尾随他,记起前些日子对岐说的狠话,以为是那小子又偷偷地混了进来。
“……是你吗?”
他问了出来,半空之中枝叶晃动,没有人应答,兴许是他的错觉。
狸珠转了回去。
……
鬼界。
血色湖泊倒映着幽暗之景,枯树旁白骨丛生,一众落锦花之间,浑身被纱布包裹的少年隐藏在其中。 他躺在血泊之中,一众小鬼路过,从他脸上爬过去,他双目看着天空,漆黑的眼底一片寂静,看着湖面水波纹晃动。
已经这样躺了好几日了。
岐在此处看着鬼界天色变幻,鬼界天色变幻地并不明显,白日的时候更加暗,到了夜晚,反而浮现出一片白,些许光透过云层穿进来。
他们都是一群死透了的鬼,见到光只会不适,鬼界最适宜他们生存。
可无论是人是鬼,都向往人间。
以前他并不懂,自从碰到那人之后,魂牵梦绕,总是想去人间见他。
早知人鬼殊途,亲耳听见那人不愿跟他走,又是另外一番事。
“鬼医,我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这里还会疼。”岐躺在血泊之中,他碰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看向湖面,湖面能够倒映出他的本体,他本体不过是一具枯骨,行销骨瑟的模样,分明没有心。
心绪却如迟暮,铁片入喉,哽塞难咽,辗转晦涩。
“……莫要糟心了,每个人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如何要他随你离开?”鬼医一边捣药一边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岐看向自己双手,他生于鬼界,诞生于枯骨之中,生来空荡没有记忆,也没有那般的烦扰,每日守在此处。
仿佛遇见某个人,就已是他的使命。
“………”岐转了过去,他低低道,“我想见他。”
想见他。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他能力不及天道,无法动摇神殿。
不能直接带他走。
不知他为何事烦忧,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知他如今在做什么。
只是想起那道身影,心神随之晃动,神思俱在那人身上,心脏变得迟缓,他仿佛退化成了一堆白骨。
“鬼医……我想见他。”
鬼医捣药的动作顿住,把一片的草药抓了一把,随之叹了口气。
“想要改变局面,需要等待时机……你若真的想见他,远远看他一眼便是。”
……
狸珠这几日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他看一眼房中凸出来的玉柱,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走到院门前,总要回头看一眼。
还是他近日没有睡好?
狸珠回到了院子里,他特意检查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人影,院中只能听见桃花零落的动静。 他先把书册放回玉柱无法查探的位置,这院中的监视之物他一清二楚,随之把外袍脱下来,这几日都没有睡好。
好在拿到了一些典籍,兴许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院落后面有一处汤泉,原先是养灵鹤的,他有时会过去,衣裳放在一侧,此地汤泉中有灵力,在这里就算他用了灵力也不会被发现。
狸珠一并脱了里衣,墨色发丝垂落,清丽的面容稍侧过来,杏眼横扫过去,蝴蝶骨随之凸出来,背后的伤疤交错纵横,与他苍白的身躯形成羸弱的美感,像是雪中印出痕迹的红梅。
平日里未曾有什么,狸珠下水前动作顿住,他倏然转眸,看向房间里,似有视线落在他背后。
他疑神疑鬼地折转去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莫非是怜派了人来监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