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好在宫人们知道圣上似乎挺看重这位名声不显的监生,并不在意这个,口谕带到之后便离开了。

傅朝瑜继续沉浸在喜悦之中,等去膳堂吃饭的时候还在激动。若早知道画《西游记》能让自己进宫看外甥,他肯定一心一意钻研此道,只要皇帝陛下看得高兴,没准他每个月都能进宫呢。

今儿下午没课,杨毅恬跟他二叔一块儿回家了,傅朝瑜拉来闷在学舍的陈淮书一同商议明儿要带什么入宫看望小外甥。

陈淮书听得心不在焉,因为桌上除了他们三人,还有柳照临跟陈燕青。早在得知陈燕青代替他祖父为自己出席家长会时,陈淮书便耿耿于怀,今日压根没有出来。若不是傅朝瑜将他从学舍挖出来,陈淮书绝不会与陈燕青在国子监碰面。

好在家长那边还有个善谈诙谐的柳照临。纵然陈燕青平日寡言,可只要有柳照临在气氛便不会冷场,傅朝瑜三个讨论如何哄孩子,旁边的柳照临与陈燕青细数今日那位官员最丢人。

数来数去,还得是杜尚书:“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杜尚书竟也有这一日,只怕他们家小公子回去之后必免不了一顿毒打。也不止是他,国子学不少家长离开时那脸色,简直山雨欲来风满楼,吓人得很,今儿晚上不知道多少监生要遭罪了。唉……哪里能只怪孩子?要怪也得怪这些家长没尽到人父之责。下回圣上若是召我讲经,我必要将此事拿出来说道说道。”

陈燕青无奈:“若是杜尚书知道只怕是要怨你。”

“我实话实说,要怨只怨他自己教子无方。”

陈燕青早听闻这位柳侍郎行事不羁有别于常人,也不劝他什么。见后厨上了一道炙羊肉,便其悄悄挪到弟弟跟前。

陈淮书正说着小孩儿喜欢吃什么,冷不丁看到自己最爱的羊腿肉,眼睛一亮。

陈燕青浅笑,听着柳照临跳脱地谈及国子监炒菜乃是一绝,这才情不自禁地附和一句。

确实好吃,而且以他弟弟的成绩,往后还说不定还能多吃上几次。

用过饭后,傅朝瑜便拉着陈淮书去街上买了不少点心跟小玩意儿。

陈淮书见他什么都想买,没好气道:“你是打算把你先生师兄贴补的金叶子都花光?”

“花了再赚。”傅朝瑜大方道。

钱还能再赚,见外甥的机会可不常有,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他宝贝外甥。上辈子外甥经历如此凄惨,还不是幼年被欺负得太狠又无亲人疼爱吗?这辈子他会尽己所能补偿回来。

傅朝瑜全身心投入到给小外甥搜罗好吃好玩的重任上了。

傍晚,陈淮书也回了国公府,傅朝瑜留在了国子监。想着明天就能见到外甥,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外甥满打满算还不过三岁,不知道他长得像谁,有多高,会不会跟姐姐小时候一样……

如此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等子时过后才胡乱睡过去。

翌日,傅朝瑜坐着他先生给他安排好的马车准备进宫。王纪美听说他要进宫,本来还想突击一下礼节,后来听闻他只是进宫看望外甥便没再着急了。宫中礼仪繁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还是回来之后再慢慢教吧。

不过纵然如此,王纪美还是另外交代了两句,让傅朝瑜进宫之后谨言慎行。若在宫中遇上什么事,千万忍着,等回来再想把办法摆平。

王纪美多少看出来了,傅朝瑜这孩子有些意气行事,他就怕傅朝瑜往后得罪那些权势滔天的“贵人”。

今儿的王大人,也为自己学生操碎了心。

傅朝瑜一一应下。

马车停在了宫城外,再往前便不能进了。想必是御前之人提前打过招呼,傅朝瑜进宫通报了没多久便被放行了。领路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得知他去找五皇子表情便淡淡的,傅朝瑜问话他也是爱答不理。因傅朝瑜带进宫的东西不少,几个抬东西的小太监偶尔对视时还嘲弄地笑了几声,笑话傅朝瑜寒酸。

由小见大,傅朝瑜对小外甥在宫中的生活感到担忧。

好在,小外甥的境遇远没有到他想象的那般可怕,眼前的宫殿虽没有他方才经过的那些大气宏伟,反有些小家子气,但是比起他阴冷的冷宫已经好太多了。

想必是近来才迁的宫。

近乡情怯,等迈进偏殿透过门望着里面一方院落时,一路走来的迫不及待竟变成了犹豫不决。

踟蹰间,里头忽然走过来一个年岁不算太大的太监,身量瘦弱,面容比方才见到的几个小太监还要憔悴些。他原本还在打探,等看清傅朝瑜的脸之后立马狂喜,朝着里头叫了一句:“殿下,舅老爷来了!” 原是御前的人也给了他们打过招呼,福安与周景渊已等了一早上了。

傅朝瑜被他喊得懵了一下,想着外甥宫里的宫人难道还认x识他?似乎不大可能。

下一刻,厅堂中忽然冲出一个矮墩墩的小身影,还不到傅朝瑜大腿高,又矮又小,不过速度却快,跟个小炮弹似的顷刻间就冲到了院子里,待看到了傅朝瑜后又身体僵硬地停在路中间,鼓着嘴倔强地看着傅朝瑜。

傅朝瑜也被钉在了原地,久久不能挪开目光。

像,真的很像他姐姐。只是小家伙比他小时候要瘦得多了,明明三岁,看着却跟人家两岁的小孩儿一般,叫人心疼。傅朝瑜从他身上,看到了他们姐姐的影子,不禁露出笑意。

周景渊瞪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舅舅,酝酿了一下,许久不曾浮现的委屈感在此袭来,不知为何竟又气哭了,眼泪无声地滚了下来。

傅朝瑜慌了,赶忙快步过去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心疼道:“不哭不哭,舅舅来看你了。”

视线陡然升高,比在福安怀里还要高上许多,宽阔的肩膀带来的安全感让周景渊再也忍不住,终于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细嫩的嗓音都哭哑了。

福安看着直叹气:“小殿下这几年过得实在委屈,连哭都不敢像现在这样大声哭。”

傅朝瑜听得心酸不已,一遍遍地轻抚过小家伙瘦弱的脊背,不住地哄道:“对不住,舅舅来晚了,往后舅舅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京城守着你。”

周景渊抽抽嗒嗒地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将自己所有的恐慌于不安都发泄了出来,哭够了,哭累了,哭得没有力气,才软软地倒在舅舅怀中。但是一双手还是环抱傅朝瑜的脖子,生怕他离开。

傅朝瑜快要心疼死了,昨日一整日的忐忑不安,在此刻化为乌有。血脉羁绊,比任何情感都要绵长。眼前这个哭鼻子的小家伙,就他从后世走一遭又重新回来的意义所在。

周景渊似乎赖上了傅朝瑜,哭完了也不肯下来,试探性地交了一声舅舅。

叫的傅朝瑜心都化了,他家崽崽太可爱了!

周景渊少有这样撒娇粘人且不听话的时候,福安不忍心让他下来,傅朝瑜就更不舍得了。爱往身上挂着就在身上挂着吧,反正难得见上一面,挂一天都行。

福安泡好了茶便退到殿外了,不打扰他们舅甥说体己话。

舅舅看外甥,那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傅朝瑜打量着小外甥精致的眉眼,方才的伤心顿时被抛到脑后,天性乐观的他开始大言不惭:“景渊你这模样一看便是傅家人,尤其是这对瑞风眼,简直是咱们家祖传的。”

是吗……周景渊小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搭在傅朝瑜眼睛上,好奇地看来看去,企图寻找更多的共同点:“舅舅的鼻子跟母妃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