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渊似懂非懂。
他们几个小孩子都是第一次来,不论见到什么都非常给面子的惊呼,听得周景文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要他说,这庄子也就一般,除了大点儿,再寻常不过了。
傅朝瑜的庄子占地实在是大,分前后两院,前院一半儿是景致,一半儿是屋舍。
后院则是占地更广的农庄,原先这一块大多是田地,如今只留下几间暖房跟两片农田,另有一块竹林没动,剩下的全都改了,添了一个垂钓池,池边铺了一大块草地做蹴鞠场。眼下虽然没有人在蹴鞠,但是个人也忙着个人的事。
今日赴宴的大多都是国子监的同僚,还有这回科举认识的一些同窗们,年纪稍大些的便是国子监先生,还有他朋友家里头的长辈了。除了成王这些宗亲,剩下的都是傅朝瑜平日里熟悉之人。长辈们或是垂钓,或是在亭子里面做着饮酒对弈,不太掺和年轻人的事儿。
年轻人玩的花样可就多了,傅朝瑜在空地上支了一个烧烤架,众人头一次见这样稀罕的东西,又听说可以自己动手,个个都围在那儿,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玩儿。
像崔狄这种性子沉稳的,便一直在玩飞镖。这东西傅朝瑜本来准备放在游乐场,但是看着有些危险,便拿了出来,正好崔狄喜欢。
再往后,便是傅朝瑜特意开辟的游乐场了,专门供小孩儿玩乐的地方。
傅朝瑜站在孩子堆里头招呼了一声,除了周景文其他孩子便都过来了。今儿来的孩子少说也有三四十,上到十一二岁,下到三四岁皆有,他小外甥是最小的那一个。
陈淮书拍了拍杨毅恬的肩膀,对着那边比划了一下:“怀瑾怎么跟个孩子王一样?”
“大概是他主意多吧,寻常人哪有这么多的点子?”要是他再小上十岁,估计也愿意跟在怀瑾身边。童年时若有这么一个能玩会玩的领头人,日子不知该有多幸福呢。 傅朝瑜将客人留给朋友照顾,自己则做了甩手掌柜,将孩子们跟各家小厮带去游乐场中。
自进来之后,他身后的惊呼声便一直没停下来过,几个小孩儿都被眼前的游乐场给惊呆了。
给孩子做的东西,安全最为重要,其次便是色彩鲜明了。傅朝瑜自己给小外甥做的玩具便是鲜亮的很,这个游乐场亦是如此,刷的彩漆都是明亮的颜色,五彩斑斓各色都有,置身其中时,当真一时间都不知道看什么才好。
他将小外甥放到大象模样的滑梯上,自己跑去底部蹲下身,鼓励道:“试试?”
周景渊茫然地扶着两侧,往前探了探,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穿过长长的滑道飞驰而下,滑到地上之后“咚”一下落地,屁股不疼,但是人还有点懵懵的,脑门上的碎发都被风吹的竖了起来,显得有些呆。
然后就被他舅舅拍了拍屁股薅了一下脑门,重新抱起来了。
“我也要玩!”成王家的大儿子兴致冲冲地上来,“噔噔噔”地爬上楼梯,坐在高处,尖叫着滑了下来。
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
成王府的小厮赶忙在底下接着。
后面的孩子见状也挨个爬上楼梯准备试试。
傅朝瑜将场地让给他们,顺带还介绍了一下旁边的各类玩具。
除去常见的秋千、跷跷板,秋千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树桩,中间被挖空了,成年男子都可以蜷缩进去从一侧爬到另一侧,更不用说小孩了,简直畅通无阻。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树洞探险却格外受欢迎,每个孩子过来都得爬一爬。
他送进宫的蹦床这儿也有两个,沙池也摆了个更大的,中间还有可以容纳三个人同时坐的旋转椅子。后面还有一个浅浅的水池,里头养着丁点大的金鱼,傅朝瑜告诉她们,今儿金鱼免费,他们若是捞着了可以带一条回家。
小孩子们再次惊呼。
金鱼不贵,可是捞金鱼的过程却很让人迷恋。
在小孩子们眼里,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好玩意儿,真不愧是五殿下的舅舅,从来就没有让他们失望过。这要是他们的舅舅该有多好,这样他们就能天天来了!
周景渊明显感受到了这些人的羡慕,高高扬着脑袋。哼哼,他就说嘛,舅舅是最厉害的!
傅朝瑜将他放下来,结果小家伙机灵得很,弯着腿就是不落地。
傅朝瑜看向他时,他便只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粘粘糊糊地道:“想要舅舅抱。”
“可舅舅得去前头招待一下客人,总不好太冷落了前面的人。”
“那我跟舅舅一起。”周景渊坚持。
傅朝瑜其实是想将他留在这儿跟这些孩子们一同玩耍的。他的小外甥听话是听话,但好像没有多少同龄的朋友,似乎还对交朋友这件事情比较冷漠,唯有对自己有超乎寻常的耐心与热情。傅朝瑜也是头一回养娃,不知道这情况是否正常,忧心小外甥日后交不到好朋友。他倒是也想狠心拒绝,但已触及小家伙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便瞬间丢盔弃甲。
罢了,跟小孩子说什么道理?下次再教就是了,傅朝瑜直接抱着人离开了。
前头,周景文本不想跟那些小孩们掺和在一起,可他却看到了更让他接受不了的一幕。
——他的亲舅舅,竟然任劳任怨地在给傅朝瑜招待客人?!
傅朝瑜走后,他舅舅跟其他几个人就像是今儿的主人翁一样,一会儿给众人烤肉刷酱,一会儿给亭子里头的人斟茶倒酒,一会儿还去找农庄里的下人要了不少蔬菜果子,他分明就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周景文险些气糊涂了,他不由分说的把杜宁拉到了一边质问:“舅舅,你怎么能如此谄媚?”
他读了半年的书,说话也开始文绉绉的了。
杜宁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将手上的肉串递了过去:“你饿了?”
饿什么饿,气都气饱了,周景文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这是傅朝瑜的庄子,他自己不上心,你们替他招待什么客人?” 杜宁闲闲地看了他一眼:“有必要分得那么清?”
周景文难以置信地盯了他一眼,总觉得才几个月不见他舅舅就彻底变了模样。从前舅舅再心如死灰,到底还是对傅朝瑜不服气的,如今是发生了什么了?周景文质问:“舅舅,你糊涂了吗,当真甘心被他踩在脚下?”
杜宁如今再听这些心里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了。他啃了一口自己烤的肉,真是美味极了,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吃完肉还不忘应付外甥:“你舅舅不仅如今被他踩在脚下,等日后进了工部还要被继续踩。”
“什么?”周景文瞪直了眼睛。
杜宁坦然:“傅朝瑜进去就是从六品官,你舅舅进去只是从九品芝麻小官,还是托关系才有官儿做的,进去就比人家矮了一截。”
竟然连官阶都差了这么多,为什么,他舅舅家里不是权势挺高的吗,为什么还比不得一个家世低微的?
周景文神色恍惚,备受打击,似乎不能接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