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收了手,冷声吩咐下去:“带去京兆府,我倒要看看他骨头有多硬!”
那人直接被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四下皆静,昨儿晚上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瞬间不敢动弹了。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碰到了比他们更硬的硬茬子,便心生畏惧了。坊正窝囊,是以他们欺负起来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可是这位盛气凌人的小公子一出来,那通身的气派无不昭示着他不好惹,于是这些人也就消停了。
再不消停,没准下一个被关进京兆府的便是他们。听听对方刚刚说的话,这又是尚书又是贵妃的,他们谁能得罪的起?
有人唱白脸,自然也就有人唱红脸。
傅朝瑜站出来,言明这回工部修路工程量极大,急需人手,若是各家有身强力壮之人可以前来报名,他们会雇佣百姓修路,每日不仅包一顿饭食,还有一百文工钱。若是路修好后,中间没有脚印不见损伤,每个参与修路的百姓还可以额外再得一百文。
这工钱在如今的长安城中,已经算是“高薪”了。
警示还要与利益绑在一起,方才能见行见效。傅朝瑜知道仅靠着他们自己想来是挡不住趁机想要作乱的人。地痞流氓之所以称作是流氓,不仅在于蓝管,更在于他们本性恶劣。兴许能消停一时,但傅朝瑜始终不相信他们会收手。唯有让更多的人眼睛盯着,才能保证这条路能顺顺利利地修好。
萝卜加大棒,效果自然是显著的。随着工部让利于民,不少百姓都自愿报名过来修路。
原先工部需要再三协商才能解决的事情,如今倒是一下轻松了不少。挖掉的路段被重新填了起来,路两侧损坏的树也重新种了起来,这修路一事关切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即便有反对的声音,也都被压了下去。
甚至于,每日晚间等工程队休息之后,各家竟还有人驻守在公路两侧,防止有人恶意踩踏,以致路段损坏、回头家里人拿不到钱。
有个调皮的小孩儿忍不住在上面摁了手印,都被自家家长拿着扫帚追了半里路。好在,最后工部没有追究,那家人也松了一口气。
事情似乎在朝着不错的方向发展,傅朝瑜等分工明确,与人打交道便让吴之焕来,若有冲突,文斗则派陈淮书,武斗则放杜宁。傅朝瑜则负责解决一些技术问题,他日日盯梢,也日日反思。不必说普通人,即便寻常六七品小官儿,若想在这天子脚下办成事情,何其艰难?如若到了地方,处处都是豪强乡绅,再要办事更是举步维艰。
他是恰好得了个安平侯的爵位,又有幸在国子监结交了一群非富即贵志同道合的朋友,若非如此,他一介官场新人又哪里能解决这些呢?
傅朝瑜无可奈何地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幸运。
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南城这条路也终于算是修好了。因另一拨人给各商贾额外修路带来了不少进项,也因为这混凝土路造价实在是不高,即便路修好后两侧种上树,依旧还有一大笔余钱。
这本来就是为了修路筹的钱,留着还不知道是给谁呢。于是本来可以收工的工程队又继续工作了许久,顺手将南城一带的下水道给清理了一番,坊间内外都增加了许多出垃圾点,尤其是街道两侧,二十米便建一投放点。甚至,傅朝瑜还下令还在路边修起了花坛,不拘是家花野花只要长的好看都移栽过去。
种花种草不过是增添景观,傅朝瑜对南城一带的卫生情况很是担忧。
这里路边真是随处可见脏乱,下水道更是臭不可闻,长此以往,势必会污染地下水,届时,整个长安城的水质都会受到影响。其实,下水道污染这件事情并不仅仅只在南城有,各地都有,只是这边情况略重一些。朝廷有专门打扫污秽之物的机构,但是南城远离主城区,管理有所疏漏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只盼着他们见到干净整洁的街道之后,会稍微注意一些,尽量约束一下行为。
但这件事主要还是得朝廷倡议才行,傅朝瑜又有些手痒了,他许久没写文章了,今儿回去再写一篇吧。
远在宫中的周景渊这阵子兴致不大高。跟着崔狄练武的时候也闷闷不乐的,崔狄很快注意到了这个小家伙的不对劲,中场休息的时候带他去旁边询问他可是被欺负了。
周景渊摇了摇头,良久才失落地道:“已经好久没见到舅舅了。”
原来是想舅舅了,崔狄伸手搭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语气也不自觉和缓许多:“你舅舅如今忙着修路,不过那路应当快修好了。”
周景渊抬头,抱着崔狄的手可爱地问:“那修好了之后,舅舅是不是就能进宫了?”
“应该是吧。”
小家伙闻言,瞬间一扫倦怠,重又变得活力十足。
南城修路一事,很快便收了尾。一切修好之后,南城百姓望着平整大气的水泥路,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们南城的路。
这若是彻底干透了,在上面走一走,不知是何等的享受?
路虽然还没开封,可他们再看向周边的环境,竟悠然升起一股羞耻感。他们坊间脏乱的情况,似乎已经配不上这条路了?
于是不等工部的人开口,这两日南城一带路边巷口处积攒的脏污,一下子少了许多,甚至到了后来,便几乎不见了。 傅朝瑜等结清了最后一笔钱,便给工部那边打了声招呼,告诉他们这路已经修好了,并诚意邀请他们来参加明日光化门大街通路的剪彩仪式。
但因为修的实在太好了,所以傅朝瑜额外提醒两位侍郎得做好心理准备。
第66章 剪彩
消息带去工部时, 工部都快下衙了。
鉴于方徊一直夸个不停,王侍郎早就摁耐不住想亲自过去看看了,可是偏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一直忍到现在。
他是不相信方徊的话, 觉得方徊夸大其词。眼下听到傅朝瑜不知死活地带来这样的大话,王侍郎那破嗓子再次嚷嚷开了,一惊一乍, 犹如数百只公鸭在叫唤, 听得郑青州焦躁地捂住了耳朵。
可大嗓门依旧未绝于耳:“你瞧瞧,他是一x点教训都没吃到,还是如此的狂妄自信, 竟敢说自己的路修的比朱雀大街还要好?”
郑青州疲惫:“他能吃到什么教训?人也有了,钱也有了,路修得顺顺当当, 连老天爷都在帮着他, 他能受到什么教训?”
只怕以后还会更加胆大妄为, 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
郑青州甚至怨上了国子监,孙明达跟王纪美这俩老东西究竟怎么教学生的,他们在国子监就这么狂?
狂成这样, 这俩老师不管管?
王桦还在喋喋不休:“当初我说要叫他们回来别修这路了, 你偏不同意。现在可好了, 事儿都已经做下了, 回头若是被那些言官们知道他们最先给商贾修路,定然又要多嘴。哪些碎嘴子,整日只会挑人毛病。”
“你可少说两句吧。”郑青州反驳, “明明是你先纵容的。”
王桦震惊:“竟还怨我不成?分明是你起的头!”
“若不是你瞎掺和,事情不会闹成如今这样。”
两人之间的和谐瞬间被打破, 彼此甩锅,都觉得是对方的错。
但是明日剪彩,他们依旧还是要去的。两位侍郎虽不知道这剪彩究竟是什么仪式,但大抵也能猜到这应当跟新店开业没什么两样,热闹热闹也就过去了。虽然他们对傅朝瑜这几个人行事高调且胡作非为颇有微词,可这到底是工部的人,他们不得不出面支持。
内部矛盾可以内部解决,但是对外,工部必须是铁板一块。
兴许是工部这边的动静太大,又或是其他衙门这两日没事做,一直盯着这边。晚些时候两位侍郎下衙时,还碰上了不少人前来打探消息。其实他们也听到了明儿要剪彩的事,也准备过去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