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上下都在忙,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全力配合衙门安排。
然而,被关在互市监的外域商贾理解不了,每日都闹着要回去。如今大魏的瘟疫听着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他们生怕自己被牵连,恨不得立马返回。
哪怕他们在此地待着目前还算安全,哪怕衣食无忧,可若是能回去,谁愿意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崔狄得知表妹独身前往沙州之后本就日日忧心,这些商贾又见天闹事吵着要回去,更让他烦不甚烦。可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带病,若是将鼠疫传回去,那大魏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为应付这些人,崔狄最近脾气见长。
这日,恰逢这群人又要闹事,崔狄却忽然得知了个消息——同那位汪老爷接触过的人里头,有一位东.突厥的商贾,这人行事颇为鬼魅,近来西域商贾闹着要回去,便有他的手笔。
崔狄听闻之后,立马嘱咐道:“让人将他带过来,就说他患了鼠疫。”
第162章 捅破
崔狄请了大夫出面, 很快将人给带了出来。
先前还闹着要出去的商贾们瞬间销声,他们这里竟然也有人得了鼠疫?那玩意儿传染性极强,他们该不会也中招了吧?
众人瞬间淡然不了了, 有人闹着要喝药, 准备提前预防。
被带走的商贾名叫海山,众人昨晚还跟他称兄道弟,如今却恨不得与他彻底划清界限, 甚至埋怨这人瞎折腾, 不老实待在自己屋子里头非要东奔西走,这下可好,说不定已经把他们给连累了。
不过有人却想不通:“咱们一直关在此处, 从未有外人来过,他是怎么染上病的?”
“谁知道呢,我看看海山鬼精鬼精的, 没准他私底下同外人有交集也说不准。”
众人猜测了两句之后, 便没再说了, 越说心里越没底。要是这海山真同外人有来往,那整个互市监都不安全。
这会儿也没人嚷嚷着要回去了,他们若是带着病回去, 回头真把自己国家弄出了事儿, 他们也会受千夫所指。自己是没事, 可他们都有家人, 到时候一家人都跟着受累,何苦呢?
而海山被人莫名其妙押过去也是满腹怨气,有无中招, 难道他会不知道?大魏这些人分明就是没事找事!等被丢进了屋子之后,海山还在叫嚣:“劝你们赶紧把我给放了, 否则我们突厥人绝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刚落,人就被捆了起来。
押送他过来的侍卫只将他从前跟那位汪老爷接触过的事儿点了一遍,海山叫嚣声顿时停住,脸上划过一丝心虚,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承认,嘴硬道:“那又如何?我不过同他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罢了,难道你们大魏连外域商贾跟谁做生意都要管?”
小吏冷笑道:“你可以先不说,就看你能撑到几时了。”
海山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紧张,险些以为他们要上重刑,结果等了半天,对方除了把他捆在这儿并无别的动作。
海山松了一口气,开始想着自救的法子。一日过去,守着他的侍卫换了两班岗,海山试着拉拢他们,无果。
这些人固执得很,没一个搭理他。
入夜之后,海山决定先休息休息。可他刚一入眠,还不过几息便被人突然泼醒。一道强光刺来,海山惊愕地醒来,眯了许久的眼睛之后才渐渐能睁开,牢中不知何时点上了烛台,有一人拿着铜镜,将光投到他眼睛里。
海山等着他们上刑拷打,可对方除了把他叫醒,也没有别的动作。他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不知道大魏人究竟玩的什么把戏,又因实在是撑不住,没多久便再次睡着了。
下一刻,他竟然又被叫醒。
海山烦躁至极,他太困了,这些人将他叫醒之后什么也不说,镇定地看着他陷入狂躁之后又体力不支地睡下,而后再次叫醒他。这一晚上,海山不知被叫醒了多少次,到天明时分精神几近崩溃。
第二日,仍换了一班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熬鹰。
如此熬了两天一夜,海山终于撑不住了,饿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困,他随时都能昏睡过去,可是只要他闭眼,立马就会被人叫醒。海山想过事情败露之后大魏会对他用刑,甚至会对他用重型,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们会用这样的法子对付他。
海山已经撑不住了,不仅身体撑不住,精神也快要撑不住了。等天黑之后再次被弄醒了两次,他终于有气无力地祈求对方:“求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
或者杀了他也好,他实在是受不住了。早知如此,他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前来犯险。 没人搭理他。
海山忍不住x潮水一般的困意,顿时又合上双眼,随即脸上又被人泼了凉水,强行弄醒。
海山无力地睁开眼睛,紧接着便听到了绵长的脚步声,他脑子里仿佛有无数道脚步声在回响,搅得他神色恍惚。
许久之后,似乎有人站在他身边,见到他的模样之后甚是满意地轻笑了一声,转身坐在了长椅上,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让你睡一觉,如何?”
海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崔狄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候着,直到又熬了一晚上,这家伙才终于松口。
再硬的骨头,也架不住这么熬。有时候上刑也并不需要严刑拷打,折磨其精神就够了。
听海山交代完后,崔狄忍住将他就地处死的冲动,转身便给傅朝瑜带了信。
沙州如今虽然对外封着,但是互市监与其同处一州,送起消息也方便。崔狄不仅给傅朝瑜带了信,也给他表妹带了信。
可惜如今林簪月出不来。
几个大夫跟送药的小吏感染之后,剩下的大夫商量着,索性将这一块的棚户全都关上了,除非缺了药材否则不许外人靠近,若是病患痊愈或者病逝才会有人出来,不然便一直待在此处。
傅朝瑜也担心,可他也知道如今衙门人手本就不够,若是有人继续折在里头,到时候外头都没人做事,只会更加乱。他唯一能替林簪月等人做的,便是让厨房每日多准备些茶水饭食,让他们务必按时吃饭。
对于崔狄送过来的消息,傅朝瑜并不惊讶,他早就猜到了这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他昨儿收到京城的来信,安南那边的战事已经快要结束了,皇上听说了沙州鼠疫一事,不日即将返程。
傅朝瑜也并非告状、刻意勾起两国战事,他只是觉得,皇上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至于打不打,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他总还是希望能为沙州讨一个公道,为这些无辜枉死之人讨一个公道。
傅朝瑜的书信一封送去给太府寺杨直杨大人,一封送去给凉州书院的安老。
这些日子,周景渊日日都在等着沙州的消息,可是沙州如今已经封了,除了送药的人能进去,其他一概都被拦在了外头。舅舅也只在半月前带了一句话过来,说自己暂时无事,让他乖乖呆在先生跟前,等他跟着先生学完了《论语》,舅舅便能出来了。
虽然知道这是谎话,但周景渊还是认认真真地在学。时隔半月,再次收到了消息,还是舅舅的亲笔书信,周景渊别提多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