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衡缓缓低下身。火焰很热,吹过头顶的风很凉,他用另一只手,捡起了剑。 “还有左手。”他在起身时慢慢地说,“我还有左手。”
如果一个人已经将练剑刻入骨髓,是左手或右手,又会有什么差别呢?
“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脸上遍布胎记的少女双手紧握红蕖幡,看着温思衡,脸上是一种紧绷绷的冷漠。
这大概是一种所有少年都很熟悉的紧绷冷漠。它会发生在很多时刻,譬如,带着满是错题的试卷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穿着灰扑扑的校服,却又不得不穿越走廊,从几个不仅成绩优秀、还穿着干净精致的同学面前走过时。
于是,面对那种仿佛关切、又仿佛窥私的目光时,由于不想成为对方口中的谈资,少年们往往会抬起下巴,抿紧唇,用一种费力的冷漠表达自己的不在意与不可侵犯。它能使自己显得更加冷酷而强大,在露出这种表情时,少年们会有一种错觉——只要这样,她们就能把这件事强力地做完。
它是面具,也是依仗——少戴一秒,都会让自己失去坚持下去的力量。
于是理所当然,温思衡也不能看出被少女强压在那种表情下的焦虑与担忧。
而此刻……
“段璎!!”缥缈峰老十一终于急了,对她大喊,“都是同门,你出手何必那么狠呢?一场比试而已。”
在他之后,又有别的峰的弟子开口。
“就是,这人也忒狠毒了一点。”
“我听说她在白云峰原本也不受欢迎。如今看来,都是真的。都是面如其人啊。”
“输了就是输了,不如就是不如,光会耍嘴皮子!”
“反正赢的人会是我们。”
“段璎,给他好看!”
这些“鼓励”声音的主人们,无一人看见段璎掌心里的汗水。
温思衡左手执剑道:“请指教。”
而段璎闭了闭眼。她展开红蕖幡,只说了一个字。
“来。”
台上风声猎猎。徐昌泽原本是追着宁明昧而来,此刻,也不禁被这场比试吸引。
不过,也只是一刻。
“少年人的意气之争罢了。”他摇头道,“总是这样的少年人,如此固执,将一场比试的输赢看得如此重要。”
左手剑到底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够习惯的。更何况,温思衡目前还负伤。几十招间,红蕖幡不见得来势汹汹,却依旧将它稳稳压。温思衡左支右绌。
可慢慢地,他的剑意也渐渐熟练。
很快。
比所有人,都要快。
这不仅因为他日复一日的训练,也因为宁明昧的教导。温思衡左手执剑,他忘记了身体的疼痛。沧澜剑法,是平和而浩大的波涛,水能克火,以柔克刚,席卷之间将波动集中于最主要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