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问她:“小蛮饿不饿,厨房给你留了宵夜,吃点再休息好吧?” “……没事,我不饿,你们玩。”
这都什么跟什么,应羡头都要晕了。她告别这群人,跑上二楼,光景颠倒,这里黑压压的,只有迷蒙的月亮光。
她在露台前找到应如晦,晚风徐徐拨动窗帘,白纱起落间,他的身影显现,这里只有他和他那片影子,和楼下的一团热闹离得很遥远。
那是应羡第一次见到应如晦弹琴。
她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他的手指游走在琴键。
从她搬进老宅起,这架钢琴就安置在此,应羡以为是从前未撤走的家当,摆这里撑一撑门面。她没见应如晦掀过琴盖,想当然的以为它只是一道摆设。
她是个没什么长性的小孩,小时候三分钟热度,学过几门乐器,唯独对钢琴不感兴趣。对于声音,她有种奇妙的通感,乐器的音色在她的世界里纷纷拟物化,在那之中她最喜欢大提琴,像一头眼神忧郁的象;最讨厌钢琴,让她想到法令纹深刻的严苛女教师。
经过他手,钢琴声变得清越而剔透,洗刷了那个女教师的形象,逐渐具象成了应如晦的样子,应羡恍惚觉得,也不是那么讨厌。
一曲终了,应如晦停手不弹,等他的听众反应。
应羡迷迷糊糊的鼓起掌来,这首曲子处处可闻,她还不知道它叫什么。
“你弹得这是什么。”
“水边的阿狄丽娜”
“名字真美。”她喃喃:“讲什么的。”
应如晦一句话打发她:“一个国王爱上他雕刻的少女然后在一起的故事。”
应羡对变态国王不感兴趣,小脸贴在爸爸肩上温存的摩挲,“爸爸,我知道错了。”
“你有什么错呢。”
应如晦口气似乎和平时无异。
“我没有按时回来,让你等我到现在。”
“是这样吗。”
应如晦又不说话了,应羡学小猪,在他的颈子上发了劲的拱,“我以后一定按时回来,骗你我就是猪。”
“我不相信你。”
应如晦一根手指点上她的鼻尖,在她脸上推出一个猪鼻子。
“昨天你也是这样说的。”
他将应羡额前碎发挽到耳后,“你在我这里信用破产了。”
信用破产,应如晦就知道拽大词欺负她一个初中生,只是在外面多玩了小小的一会,她也好端端的回来了,至于搬出这样重的话讲她。
她委屈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忘记看时间了。”
“是这样么。”
“下不为例还不行嘛。”
应羡觑他一眼,不知道这篇有没有翻过。只听他又发问:“如果下一次你又忘记时间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毕竟她一玩起来就昏头,应羡想了想,认真提议:“你提醒我好不好。” 接下来她一股脑的说了很多如今想起来后悔莫及的话。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嗯,过了十一点之后,我一看到电话,就知道该回家了。”
应羡将小拇指递来,要和他约定。
应如晦却不为所动,也不去勾她的手,又问她:“我给你打电话,你不会觉得我打扰了你和朋友玩吗。”
他垂下眼,漫不经心:“我不想做干涉孩子自由的家长,你也长大了……”
“不干涉!不打扰!”应羡打断,“不会的,一点都不打扰,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打电话给我,我绝对绝对绝对——”
她掷地有声:“绝对不会烦的!”
“……”
应如晦看了她一会儿,冰消雪融的一笑。
“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嗯嗯!”应羡点点头,应如晦一笑,她又有了无限的活力去爱娇,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你不生气了吧。”
“当然不。”应如晦颔首:“你什么也没做错,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点了点自己的脸,“证明一下。”
应如晦吻了吻她额头。
“你弹得我有点想学琴了。”
应如晦拿起她的手捏了捏,她手指骨节细巧,只是滚着圈肉,显得她手很稚幼,“你很适合。”
“那你教我。”
应如晦探身过来,将她拢在怀里,手心覆上来将她两手提起,引领她去往琴键所在,应羡倚在他胸前,被心跳声包围。
“哆、哆、唆、唆……”
音符一个个蹦出来,应羡笑了。
“笑什么?”应如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气息扑得她耳朵发痒。
她得意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弹琴了。”
“……拉、拉、唆。”
他的手带着她在琴键上起落。
“你知道了?”
“因为我不喜欢。”
因为她不喜欢,所以应如晦不弹;因为应如晦不喜欢,所以她会听从那天晚上自己的许诺,如约回来。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简单,根本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