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该回家的回家,该相亲的相亲,喘上几口气儿。
宁烟屿趁休沐,寻机带师暄妍前往离宫。
师暄妍本意要驾车,他说不用,一定要带她骑马。
师暄妍很是窘迫:“我不会骑马的。”
长安的女孩子,但凡家中购得起马匹的,多会骑马,轻骑击鞠是时下最流兴的运动,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都能打几场,譬如昌邑县主,就曾巾帼不让须眉,夺下好几场击鞠大会的彩头。
比起那些开朗、热情、充满活力的长安小娘子,师暄妍从头看脚看着自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实在不像样。
宁烟屿提议骑马,师暄妍神情紧张,眉心轻扯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绝。
他揽住她腰肢,拐带着她,往行辕正门备下的骏马走去,“师般般,你随我同乘一骑。”
他早已看出她的窘迫。
虽然长安的小娘子个顶个马术精湛,但宁烟屿不会逼她学会骑马,倘若她想学,那是另外一回事,若不想学,却硬要学,像宁怿摔得鼻青脸肿的,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自己。 太子殿下决心不给自己找麻烦,一切顺其自然。
他只是知道她喜欢那种御风的感觉,上次带着她在骊山脚下跑马,显然她是畅怀的。
所以他带她再感受一次,那种马踏松岗、飞扬恣肆的快意。
宁烟屿扶她上鞍鞯:“坐稳了?”
师暄妍的心摇摇晃晃,扶着金络脑,勉强自己点头。
身后,马背上感觉到一股重量,他踩着铜蹬翻身跃上,就在她身后,反手握住缰绳,道了一声“扶紧我”,便驱策这匹名为乌云盖雪的骏马,越过长安天街,驰往城外广袤浩荡的天地。
师暄妍被他看出了心思,她确实很喜欢那种御风而走的感觉,如列子冯虚乘风,泠然善也,视野无尽宽阔,远远望向山岗,视线刚触,而后身体即达。
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骑马。
连她也有些心喜,想着这马背上没有他,只有她一人,在这广阔无垠的山岗间飞奔驰骤。
樱笋初发的三月春日,一场酥软缠绵的小雨刚刚停歇,天放清朗。
入目四合,只见郊原润浥,新绿横野,无处不鲜丽明妍。
澄空万里,明净如洗,单单看着,便让人有遥襟甫畅之感。
她不知道,宁烟屿要带自己去哪里,但她也不在意这点,也许是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身后的这个男人,绝不会再伤害她。
骑马到了郊野之后,师暄妍远远看到离宫高耸的楼阁,以及近在咫尺的放鹰台,呆了一瞬之后,她道:“怎么到了这里?”
宁烟屿在放鹰台下勒住缰绳,令乌云盖雪停在原地。
马儿很听话,前后地摇晃了几下蹄子,便不动了,只低头打着响鼻。
他搂住身前女子小巧柔蛮的纤腰,莞尔:“今夜留在放鹰台,不回行辕了。太子妃,我们在这里搭个行军帐。”
郊外野游?倒也不是不可。
只是——
“只有我们两人?”
因她答对了,太子殿下君心大悦,搂她紧了一些,将人纳入怀中,唇角轻勾:“不好么?”
师暄妍莫名胸口一紧。
因为她答应过,她要日日都和他行房。
那今夜岂不是要——
师暄妍立刻抗拒:“不行!”
少女挣扎起来,脸颊红得像秋日枝头高挂的林檎果,饱满而嫣红,看着生动可爱至极。
她这般挣扎捶打着身后的男人,先不干的却不是宁烟屿,而是他们身下的这匹威风凛凛的汗血马,它来回走动几步,摆动着矫健的前蹄与后蹄。
师暄妍惜命得很,再也不敢胡乱动弹,只用眼睛剜他。
宁烟屿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我把用物都准备妥当了,虽说我的心意随意你辜负,但师般般,你难道不想在这天地之间,枕着星斗而眠么?”
师暄妍被他说得,反倒自己有些不舒服起来。 其实,太子殿下一直在试图讨好她、对她好,她又不是傻子,如何能感觉不到,只是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现在他说,她可以随意辜负他的心意,莫名地戳中了她心的那块柔软之处,愧疚在漫延。
“宁恪。”
太子妃又叫他的名字了。
语调平静,是好商好量的意思。他现在已经很懂她。
太子殿下眉梢微微上扬,眼角压住了一点潋滟的光华,故意散漫地回应:“嗯。”
怀中女子怯怯地抬起乌眸,看了一眼满脸正色的太子殿下,幽幽地道:“你要在放鹰台……那样吗?”
她听说,那放鹰台有一个传闻,是佛陀降生之所,佛陀曾割肉饲鹰,舍身成仁。
如此禁忌之处,他要在那里……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