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心虚,黯然想退场,师暄妍语调高昂:“是二房私吞了柳姨娘的份例?”
林氏中气不足:“二娘子,你纵然现在是太子妃,可、可你也不能血口喷人!”
师暄妍了然,朱唇轻挑:“原来是我说对了。”
林氏与韩秦桑相仿,都贪心不足,享用着二房的月例还不够,还要往里掏,掏长房江夫人的她自是不敢,可若欺凌到一个无钱无势无可依傍的柳姨娘身上,江夫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们作践罢了。
在江夫人心里,有一道自己画下的圈,圈内的,她纵是掠夺,也要占为己有,圈外的,她亲眼目睹了毁弃,也在所不惜。
开国侯、江晚芙是在圈里,若要再算,便还有她十七年来素昧谋面的大哥。
至于她自己,师暄妍自觉在江夫人这里,算是卡在这圈上,进不得,也退不是。
江夫人用一点表面功夫的“母爱”,妄图试作风筝绳,将她牢固地拴在这里。
然而风筝见过了墙外的春色,终于不再稀罕脚下只能俯瞰,才能看到零星一点的微渺芥子。
师暄妍道:“林夫人,你二房的账上,可曾做好?”
林氏被她呛住,脸颊憋红了,心虚道:“你、你莫诬赖我,我二房可不管你们长房的事!” 师暄妍轻笑一声,吩咐身后彭女官:“内使,去请开国侯府的家主,让他来查一查二房的账目,怕是这些年,不仅仅贪了柳姨娘的月例吧。”
林氏见彭女官果真要去,气得跳脚,心想这个外人,怎敢在自己地头上撒野,跳将起来便要给彭女官耳光。
“放肆!”
岂料到彭女官是禁中出来的,眼疾手快,林氏的耳刮子没落在彭女官脸颊上,反倒是彭女官反手一巴掌,气冲霄汉地甩在林氏的脸上。
林氏多年保养的脸,嫩得像一块新鲜豆腐,被一巴掌打得脸又红又肿,她惊呆了。
彭女官先发制人:“吾奉太子妃之命,请贵府家主调查二房账目,夫人方是放肆!”
说罢,彭女官头也不回地便走出了寝屋,率领三四个嬷嬷亟去请开国侯。
林氏僵直了发麻的背脊,两眼挂满恐惧,指望江夫人救命,自是不可能的。
江夫人多年旁观二房与三房贪墨银两,本就是等着看她们鹬蚌相争、互有死伤,难道,她还真如外头盛传的那般大度慈悲不成!
师暄妍在这屋中视线逡巡,道:“此处湿潮阴冷,最不适宜肺痨病人安养,如侯府不能为姨娘另置温暖干净的住处,不妨,我今日带走柳氏,也省得侯府坐看人亡,还要花钱置厝,如何?”
三房的出来了,有些难言之隐地望着师暄妍:“般般,可是这柳氏,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把她带走,这,这于情理不合啊,不妥当的。”
师暄妍岿然道:“今日,我如认柳姨娘为母,那她便是我的母亲,我带我阿娘至外别居休养,如何不妥?”
听说师暄妍要认柳氏为母,二房的三房的对视一眼,都震惊地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的脸色唰地变作雪白。
“般般……你,你不要阿娘了?”
江夫人的身子细细发着抖,眼眶战栗着,惶惶地看着她,求着她。
这是师暄妍第一次自江夫人的眼底看到,对她一丝丝的疼惜和懊悔。
从前她也曾可笑地幻想过江夫人的“母爱”,今日得到了,拿在手里看一看,也实在,不值一钱。
第56章
江夫人的呼吸滞涩, 心往深渊下沉去。
连何时江晚芙已悄然来到了身后,她都未能察觉。
江晚芙目睹了江夫人的失神, 心口寸寸发紧,害怕地唤了一声:“阿娘。”
江夫人也充耳不闻。
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师暄妍的身上,近乎魔怔地看着她。
自己的女儿,自己的般般,怎会认柳氏为母?
怎会。
江夫人心里堵得慌,无法排解:“般般,是阿娘做的不好,你若说出来, 只要你让阿娘改了,娘可以……”
师暄妍睨向江夫人身后的江晚芙,太子妃的端丽容颜,清冷在上, 仿佛隔了云端。
江晚芙眸光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眼下十数人拥堵在柳姨娘的寝屋内,这屋内的空气愈加不流通, 师暄妍命令身后的春纤与夏柔将寝屋的支摘窗全部开启。 “病人虽不得受凉, 但屋中时常需要换气, 否则病气积郁, 愈加难好。”
师暄妍带人先出了寝屋,来到院落中,江夫人浑浑噩噩, 像失了魂般紧跟而上。
须臾之后, 师远道来了。
远远地只见侯府的诸位女眷, 挨挨挤挤、娉娉婷婷地停满了院落,如荷塘里冒尖的莲叶般, 个个裙摆摇曳,步步生姿。
女眷们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嚷嚷个不休,师远道一阵头颅闷疼,但好在今日居然在侯府里见到了久未能相见的女儿。
师远道上前:“般般,你说二房贪墨,可有此事?”
林氏见家主也不维护一句半句,便先信了师暄妍,便嚷起来:“家主,绝无此事,这都是她诬蔑我们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