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心疼, 别的做不了, 但是帮儿媳妇去要债还是可以的。
当然这要债要讲究方法, 也不是找陈慧要,而是找施妗眉,毕竟陈佳是郝大宝推伤的, 冤有头债有主,陈慧借的钱理应由施妗眉一家来还。
她先去卫生所打听了一下, 听说施妗眉被送去了主岛那边, 便拜托渔民捎她一程。
到了地方, 却见施妗眉还在闹, 说什么也不肯让人把她的孩子拿掉。
开什么玩笑,她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她可能已经跟郝卫华离了, 现在捏着鼻子让自己往前过, 要是孩子平平安安的也就认了,可孩子居然出事了, 那她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和委屈算什么?
她死死地抱着病床的护栏,不肯撒手:“不行, 我不答应,我的孩子好好的, 凭什么要给我引产?我不答应!”
妇产科的医生态度温和地劝了她好几次了,也跟她说明白了孕中期出血的危害性:“你已经出现了胎盘早剥的症状, 你要是拖着不做,很有可能会大出血把命都给丢了,而且你越是情绪起伏,孩子就越是保不住,对你母体的损伤也越是严重呀。再说了,你男人好歹是个军官,我们也不敢故意害你对不对?你还是冷静一下,让我们赶紧推你去做手术吧。”
“不去,我不去!我的孩子好好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施妗眉死活不肯撒手。
无奈,主治医生只好让她签免责声明:“好吧,是你自己放弃治疗的,要是等会出事了,希望你不要赖在我们身上。”
施妗眉刷刷几笔签了免责声明,她想回家。
送她过来的小媳妇赶紧把她摁在了床上:“你疯了?血还没止住呢,你还想折腾?”
“可是大宝他们还在家里。”施妗眉擦了擦眼泪,终于吵赢了医生,她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小媳妇劝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孩子都在郑师长家里呢,我走的时候看了眼,都乖乖待在他媳妇跟前,可听话了呢,你好好休息一晚上,好歹让医生给你开点保胎药,等你不出血了再回去。”
“那好吧。”施妗眉虽然不喜欢霍恬恬,可她听说孩子都在霍恬恬跟前,心里却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霍恬恬虽然招人讨厌,可她带孩子是真的有一套,哪怕施妗眉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是服气的。
她终于肯躺下来了,小媳妇赶紧挽着医生的胳膊去外面说好话,还得一个劲给人家赔不是,求人家尽量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把孩子保住。
主治医生一个劲摇头,说胎盘都剥离了,很显然没救了,除了引产别无他法。
小媳妇很惶恐,她跟施妗眉其实关系一般,今天仗义出手,只是看施妗眉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没有人帮把手,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施妗眉犯浑做的那些糊涂事,她觉得都是可以理解的。
尤其是现在听说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她真的对施妗眉同情得不得了,站在走廊里偷偷地抹泪。
这时郑锦绣过来了,小媳妇像是看到了救星,顿时喜上眉梢:“郑婶儿,您来啦?”
“嗯。”郑锦绣面色肃然,不苟言笑,只是来到施妗眉病床前,静静地打量着她的气色,有些嫌弃。
嫌弃她胡闹,嫌弃她连草纸都不知道垫一垫,看把床上造的。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一言不发抓住了施妗眉的手腕,松开后,双手在施妗眉小腹周围探查起来。
施妗眉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自己像个待宰羔羊。
小老太太眉头紧蹙,表情严肃到让人望而生畏,时不时换个位置,继续用力摁了摁。
摁完,她出去找医生要了医用手套,回来后让施妗眉把腿分开,很快,施妗眉痛得浑身直打哆嗦,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郑锦绣看了眼那小媳妇:“傻愣着做什么,摁着她腿,总抖,我怎么给她检查。”
小媳妇恍然,赶紧扑上来摁住了施妗眉的腿。
又折腾了一会儿,郑锦绣直起腰来,摘了染血的手套:“现在的医生啊,太年轻。”
小媳妇不懂:“婶儿,您什么意思,小眉她有救吗?” “怎么没有呢?她这出血跟胎盘早剥没多大关系。她要真是胎盘早剥出这么多血,还有力气在这里吵架吗?”郑锦绣真是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不过确实,施妗眉的身体除了出血和轻微腹痛,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所以才有劲儿跟医生在病床前拔河比赛。
郑锦绣把那门外的医生叫过来:“她这是□□炎合并盆腔炎和子宫内膜炎引发的出血,宫颈口长期充血水肿,形成了一个血泡,推搡之下破了。胎盘早剥面积不大,位置也很边缘,离脐带很远,胎儿心跳很正常,应该不会有事的,可以采用保守治疗,没必要引产。你要是有什么硫酸镁赶紧给她用上,□□出血交给我了,我去给她弄药,这种炎症不能用口服药,只能直接yin道用药了。”
主治医生不太相信郑锦绣的诊断,但她看着郑锦绣那笃定的样子,又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误诊了。
只得借口说孕妇不配合,不肯去打b超,所以她不清楚孕妇还有妇科炎症。
郑锦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要是人人都要等到打了b超才能做诊断,那遇到急性突发情况怎么办?有些事情是可以通过经验判断的嘛,你看她生龙活虎的,骂人还特别来劲,还能跟你拉拉扯扯的不落下风,这像是寻常胎盘早剥的病患吗?”
“确实不太像。”这医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有些讪讪的,可她毕竟是正轨卫校毕业的,被一个老阿姨这么训,面子上很是挂不住,所以她还想再辩解几句,那小媳妇赶紧过来把她拽到一旁去说话。
“什么,她就是那个海珍珠诊所的老中医啊。”主治医生有些惊讶,如果是真正有本事的中医,确实可以通过触诊进行详细的诊断,她要是败给了一个老中医,那也不算丢人。
便赶紧给施妗眉开药去了。
郑锦绣在这里等了一会,等施妗眉的硫酸镁起效果了,又检查了一下她的肚子,确认胎儿依旧活蹦乱跳的,这才打算回去了。
临走时叮嘱施妗眉:“你今天就好好躺着,别再折腾了。为着你家大宝的事,我儿媳妇可是掏了五百块钱给你擦屁股呢,你得给我好好活着,好好赚钱,把钱还给我儿媳妇!”
“什么,你居然是为了钱来的?”施妗眉还以为小老太太只是出于邻居关系,跑来无私奉献爱心的。
结果却……
郑锦绣回头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什么菩萨不成?我的出诊费可不便宜,还有你那出血的毛病,我也得给你用药,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五十块钱是要花的。加上陈慧从我儿媳妇那里借走的五百,你得还我们家五百五,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施妗眉很是绝望,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忽然喊住了郑锦绣:“婶子,要不我给你做学徒工吧,你算一下,要多少年能还清这五百五十块。”
“学徒?”郑锦绣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我这祖传中医教给你,你不给我学费就算算了,还要我给你学徒的工资?你做梦呢吧?”
“可是婶子,我没别的本事挣钱啊,我还要养几个孩子,卫华一个月就给我那么一点钱,我就是想还,也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你倒不如收我做个徒弟,帮你做点事儿抵债了。”施妗眉苦着脸,真为自己感到悲哀。
没有一技之长的女人,离开了家庭便一无是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