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在余生都在遗憾——“要是我当时怎么怎么样就好了”。
所以她要学医,她要让自己身有所长,要稳稳地扎根这片热土,为自己在乎的人做点什么。
救死扶伤也许是个很大的概念,可是只有聚沙才能成塔,百川东流才能汇成江海,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如果她的身边有千千万万志同道合的人呢?
他们一定可以,作为新时代的脊梁,承担起继往开来,兴国安邦的重担。
发言结束,霍恬恬鞠躬,谢幕。
台下掌声如潮。
这段从小处着眼最后却落脚在兼济天下的发言,惹得全场师生泪目。
等到温清风上台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发言稿是那么的轻如鸿毛。
人家能考满分是有道理的。
他嫌弃自己的稿子,索性脱稿发言。
他坦然承认,自己的稿子文采一般,比不上霍恬恬的,所以,他站在一个崇拜者的角度,进行了一段发言。
大致意思为,榜样的力量很重要,如今他的榜样在砥砺前行,他也会时刻鞭策自己,好好读书,读好的书,读好了书,再反哺亲人,惠及友人,帮助更多的人。
同样赢得赞美声一片。
后面是学校请来的文工团表演。
正巧龚轲从院墙外经过,他听完了霍恬恬的发言,内心却不为所动,他没有那么高尚,他只想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他又听完了温清风的发言,依旧不为所动,他没有那么羡慕别人,他不需要什么榜样,他在车间一直都是模范员工。
可现在,他却因为文工团的歌声而潸然泪下。
在文工团待过的两个月,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两个月。
那段时光,就像是星辰一样,曾经在他的生命里熠熠生辉。
可是他的快乐只维持了两个月,在他被他父亲强行带走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你是个男孩子,唱歌跳舞不适合你。”
“学什么钢琴?你应该做一个建设国家的工人,那才是真的利国利民。”
“黄埔那边安排好了,赶紧去,别废话。”
从那一刻起,他的星空消失了,抬头望去,只有阴云密布。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去做了,他是装配线上的大师傅,人人都尊称他一声龚哥。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快乐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好怀念那短暂的与钢琴为伴的日子啊。
他晃了晃神,却正好被中途离场的齐婷看到。
齐婷松开宋冬妮的胳膊,走上前来,用一种审视犯人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龚轲愣怔了片刻,随即灵机一动:“我来看看你。” “给我爸打电话了吗?”齐婷还想着告状的事呢,尤其是她看到了台上耀眼的霍恬恬,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扯下来扇两个大嘴巴子扔出去校门外。
可恶,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凭什么上了大学要被一个乡下来的无知村妇踩在脚底下?
她不服气!
气得她当场起身离开,哪怕被校长看到了也无所谓。
好在霍恬恬并没有当众挂她的相,昨天的那句话果然是唬人的。
她正琢磨怎么报复回去呢,便看到龚轲站在围墙外发呆,她瞬间像是看到了希望,是了,昨天龚轲去打电话了,现在应该是来告诉她结果的。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甚至破天荒的,没有怒吼着跟龚轲说话。
龚轲撒了个谎:“打了,没接通,那边说他开会去了。他最近很忙,你也知道,很多人要平反,听说过阵子还要组织知青返城的事,所以忙得焦头烂额。”
“也对,他也怪不容易的。行吧,你回去吧,对了,这是我宿舍传达室的座机号码,你拿着,等我爸那边有消息了,你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有,回去给你的职工宿舍里装个电话,免得我查岗都没法查。”齐婷虽然不想跟他同房,却也不肯放他自由。
他就是她养的一条狗,哪怕她不能生,她也不准他另寻新欢。
他必须匍匐在她脚下,继续细心周到地伺候她,照顾她,满足她那扭曲的控制欲。
她伸出手,龚轲却没有接那号码。
她不理解:“怎么?我才离开你两天,你就敢不听我的了?”
“没有,号码我记住了。座机我问过了,装不了,只能等政策放宽,允许私人安装电话了再说。反正门口供销社就有电话,你怕什么呢?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什么。”龚轲迅速地思考着对策,尽量自圆其说。
齐婷看着他这谦卑又懦弱的样子,可怜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便大发慈悲,道:“好吧,赶紧滚,别让我看到你,不能生育的废物一个,要你有什么用。”
龚轲背着这样的骂名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他同样没有为自己辩解。
只是转身默默地离开,没想到他刚走两步,又被齐婷叫住了。
“回来,你身上的烟味怎么回事?”齐婷冷下脸来,眼神里的戾气开始翻涌。
龚轲走过来,还没开口,就挨了两个大嘴巴子。
齐婷用那高高在上的口吻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