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她知道胡伟民在海岛这边已经没有住处了,她不想在这时候麻烦兄弟。
加上她这还没出月子呢, 该使唤婆家的时候还得再使唤使唤, 所以她回去之后只字不提离婚的事, 只等开春之后再说。
胡伟民把她送到路口, 随后跟着大部队去别的地方逛逛。
已经改开两年了, 县城的个体经济受制于海岛位置的影响,并不算多么发达,但也比以前好多了。
比如这小孩的用品, 现在已经有专门的个体商店了,所以胡伟民和谢钟灵嘴上说着去要妹妹家孩子的旧衣服, 腿上还是管不住自己, 在路过那家店的时候进去看了看。
一问价钱, 也是忍不住咋舌, 一件和尚服要两块,没比国营商场好多少。
谢钟灵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里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岛, 怎么可能物价比北京还夸张呢。
结果她一问, 果然是因为赵德胜散布的谣言。
看来这赵德胜真的贻害无穷,还好今天胡伟民直接送赵德胜吃牢饭去了。
她冷笑一声把手里的衣服放下:“我可告诉你们, 说什么国家不再调控物资生产,全都由着市场自发决定, 这根本就是在放屁。国家可不敢一下把口子放得这么开,这些物资的生产, 有七成的比例依旧是国家在调控,剩下的三成才交给了市场。鼓动你们抬高价格的那个赵主任已经被抓了, 不信你们去国营商场问问,是不是这样。我奉劝你们,别太贪,有些钱赚了是丧良心的,要遭报应的。”
那店主听得目瞪口呆,等这一大家子离开了,店主赶紧让一个伙计去国营商场打听情况。 回来后立马调整了价格。
至于其他的一些店铺,这一大家子也是该提醒的提醒,该解释的解释,哪怕有的店主不听劝,但他们也尽量做到了力所能及地减低赵德胜带来的影响。
买完年货回去的时候,谢钟灵跟霍恬恬挤在了一起。
她枕在妹妹肩上感慨不已:“我到底是没买成新的和尚服,小妹,你把花生他们的旧衣服都给我吧。”
“还用你说吗姐?不给你们给谁啊。”霍恬恬对哥哥姐姐还是挺大方的,这方面她早就准备好了,前几天还让婆婆拿出来晒晒呢,毕竟海岛这边潮气大,要防着点衣服发霉。
谢钟灵叹了口气:“哎,还好伟民没有上学,要不然就现在这个物价,我们俩就只能靠爸妈养着了。”
“可能姐夫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考大学吧。不过姐,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看他跑药材跑得挺认真的,他可能真的是骨子里喜欢这个。再说了,他真要想考也未必能考上。不是我瞧不起他啊,而是他……他不是吊儿郎当过一阵子吗?”霍恬恬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
谢钟灵明白,妹妹是在委婉地说胡伟民当过街溜子。
这没什么丢人的,人生的经历是一阵一阵的,这阵子遇到了糟心事,可能就堕落了,后面遇到了拉自己一把的,也就振作了。
她不嫌弃胡伟民的经历,连胡浩出事的时候也没想过独善其身,何况是现在。
所以她大大方方的,道:“你不用这么委婉,他自己都不怕人说,你怕什么。”
“那还是不一样的,有些话哪怕是亲人之间也是要讲究的,说多了他的自尊心要受打击的。他毕竟是你丈夫,你也少说他一点。”霍恬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当街溜子毕竟不光彩,真没必要那么直白地说出来。
谢钟灵看着妹妹那严肃认真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这样的,自己平时也没少调侃他,每次提到街溜子三个字,胡伟民从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使脸色,但他心里估计是难受的吧。
哎,这事还是得听妹妹的。
等到了大院这边,大家忙着做晚饭的时候,谢钟灵便跟胡伟民一起,借口帮忙去买醋,两人出去说话。
“你后悔没考大学吗?”谢钟灵还是头一次问胡伟民这个问题。
胡伟民笑笑:“不后悔,我也考不上,学的都还给老师了。”
“那将来咱们孩子问你呢,你也这么说?”谢钟灵在路口停下,暮色渐深,一轮残阳挂在天边,空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擦炮声摔炮声此起彼伏。
市场开放了,烟花炮竹又成了年味的最大来源。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从身边疯跑过去,胡伟民下意识把谢钟灵扯到了里侧,生怕兴头上的孩子撞着她。
他沉默了片刻,思来想去,选了个委婉地说法:“孩子们问,就说我笨呗,反正咱俩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而且我听说,孩子的智力随妈。”
谢钟灵笑笑,没说什么,心里确实明白过来了。
真是她当局者迷了,她和胡伟民每次小聚的时候,他都是疯狂地要她,讨好她,虽然他不说,但心里估计是没有安全感的吧。
他可是逃过婚的人,心思一向敏感,她不该那么神经大条一直拿街溜子什么的来调侃他。
她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地做了决定,今天开始,不提了。
等将来孩子出生了,也多跟孩子夸夸胡伟民的优点。
只有当妈的自己发自内心地维护当爹的尊严,孩子才会感受到老爸是不可以取笑怠慢的。
要不然,将来孩子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瞧不起这个没上过大学的老子。
到时候只怕亲子关系会出现问题,夫妻关系也会逐渐出现裂痕。 她默默地牵着胡伟民的手,千言万语都不如行动实在,她不说漂亮话,只从生活上的细枝末节来改变。
所以,买醋的时候她靠在供销社门口,含笑看着他:“你去吧,孩子他爸。”
“哈哈,干嘛忽然这样喊我。”胡伟民笑着进去。
打完醋出来,谢钟灵挽着他胳膊往回走:“怎么,我喊得不对吗?以后我就可以这样使唤你了,孩子他爸,孩子尿了,孩子他爸,孩子拉了。”
“行,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我求之不得呢。”胡伟民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忽然这么温柔。
他挺喜欢的,喜欢那个张牙舞爪的谢钟灵,也喜欢这个柔情蜜意的谢钟灵。
他忽然格外期待起孩子的到来了,也不知道是闺女还是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