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可是醒了?是否需要盥洗?”
乐嫣嗅了嗅衣襟见的气味:“我这衣裳, 怎么换了?”
“您昨日睡得深沉,唤您还在梦呓呢, 衣裳都是由奴婢几个换的,给您洗干净了放外边儿日头底下晾着。”
语罢,身后的宫娥便手捧鎏金铜盆,鱼贯而入。
将各式衣裙摆在乐嫣面前。
月牙凤尾罗裙,霞影千色梅花娇纱裙,流彩飞花蹙金细锦衣,金银丝鸾鸟花纹服。
乐嫣瞧了半晌,只得从其中选了一条最素的紫绫素纹衫,搭着一条雪绢裙,慢慢穿上。
她清醒下来,只觉得自己昨日里哭的昏了头,竟然真跟着皇帝跑来宫里住了。
这般…宫里有太后,还有婕妤,还时常有命妇出入,只怕还不如在侯府同卢恒郑玉珠大眼瞪小眼呢。
“娘子,太医吩咐过,您的伤口有些深,容奴婢先给您换过药?”
乐嫣怅惘看着包着层层纱布的伤口,如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可见宫中的太医还是有些法子的。 宫娥取出药箱,替乐嫣细细换过药膏,乐嫣终于忍不住问起:“陛下如今在何处?”
宫娥道:“这段时日前朝中朝,陛下都在宣政殿处理政务。娘子可是有急事?尚总管吩咐过奴婢,若是娘子有急事,直接吩咐给他便是。”
乐嫣听了,坐在床头连连摇头,“不,没什么急事儿,别打搅了陛下。”
她要出宫的话到了嘴边,又都说不出来了。陛下在前朝忙着政务,自己怎好麻烦他?
春熙宫都是一群女婢伺候,甚至还有两三个头发泛白的老嬷嬷,乐嫣认出这二人都是原本春熙宫中的老人。
这两人都是高祖母身边的宫嬷嬷,原来乐嫣还想朝宫里打探她们的消息,不过以为她的年岁早就放出宫去了。
不曾想,竟还是在宫里。
乐嫣一时欢喜,道:“我早知您二位嬷嬷一直留在春熙宫里,定然早就入宫看你了。”
二位嬷嬷亦是感慨,“自高太后走后,当今想要放奴婢归兴州,不过奴婢却是拒绝了,一把老骨头跑东跑西,只怕是要交代了。再说这处宫殿,总还需要一个老人看着……若是我当年回了兴州,只怕如今也伺候不到娘子您了。”
几人一见面,忍不住说了许多话。甚至乐嫣心中哪点儿不自在都一下子消散的干净。
只因这处宫殿她实在太熟悉,熟悉的连哪个台阶上石板缺了一个口子她都知晓。
乐嫣用过早膳,便跑去朱红格窗便站着,瞧着屋外璀璨日光。
苍穹万里无云,澄碧如洗。
望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碧蓝苍穹,日光底下是瑶花碧草,风和日丽。
缓缓叹息一口气,竟察觉出少有的心安来。
她便这般在窗边瞧了半晌,问起宫人:“太后如今可在长春宫?”
宫人道:“太后自太液池避暑归来,一直都在长春宫。”
乐嫣一听,当即整理妆容,淡扫峨眉,薄施脂粉,往长春宫去拜见太后。
珠帘半垂,四周挂满锦绣山水壁障,宝塌之上的女子依旧是老样子。
光芒透过窗格映在她如云鬓角上。髻云高拥,凤簪低垂。
今日乐嫣赶巧起的早,竟正巧撞见恭王妃与义宁县主都在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左手边,端坐着一位宫装丽人,却是乐嫣从未见过的。
她生的十分漂亮,浑身上下珠玉锦绣,头梳巍峨高髻,神色并无宫妃的高傲神态,反倒透着些年轻的清莹秀澈。乐嫣瞧她时,正巧这位娘子也正敛着眸子打量起自己。
乐嫣听身边引她入内的宫娥道:“那是兴庆宫的婕妤娘娘。”
乐嫣回京几日亦是有所耳闻,天子后宫里头一份,那位从掖庭出去的婕妤娘娘,据说这两年十分得圣宠。人生遭遇街头巷尾不知多少话本子编排过。
早有盛名的沈婕妤穿着一身宫缎珠络缝的锦衣,缕金挑线烟罗绮云裙,腰间佩戴象征身份的珍珠玉石禁步。
乐嫣朝她行礼晚了,她并不怪罪,只是冲乐嫣拂了拂云袖。
“都是一家人,侯夫人不必多礼。”一字一句,声若春莺,若珠玉落盘。
宫人们沏茶摆桌,引着乐嫣落塌。
太后也是才听说了乐嫣的事儿,一大早正同几人说到呢,正巧乐嫣便来了。 见她手上缠着绷带,便赶来给她请安,纵使是一副早就磨砺平了的铁石心肠,也止不住宽慰她:“你这孩子无须如此多礼,听说是昨儿才见了太医?你的事儿哀家都听说了,这些时日先安心留宫中静养,旁的无须挂念。”
一旁的恭王妃亦是道:“该叫淮阳侯瞧瞧,你娘家可不是没人的。”
乐嫣唇角含笑,在几人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太后想来是个晕血的,一瞧见乐嫣手心点点粉红,便一连长叹,脸都不敢凑近,只摆手道:“哀家倒是听尚宝德说了一些,究竟是什么事儿?你这伤可是淮阳侯弄的不成?”
乐嫣不会为了这等事撒谎,说到此事还有些惭愧,却如实道:“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月黑风高的争执间一时不慎按倒碎碗碟上去了。”
太后身边的义宁嘴最快,见乐嫣这幅模样,便凝眉道:“果真如此?”
乐嫣颔首。